“我答应过大宝和尚,”杨尘叹着气,“要让你解脱,”
无颅在听到“大宝”之名时显然收到了触动,拼命挣扎着的他意外地安静下來,那双血红色的眼眸里悄悄地滑落了两颗泪珠,
杨尘不再拖延,剑光乍现,霎时将无颅那一身仿佛是诅咒般的腐肉斩得飞溅起來,僧人头颅发出了痛苦的哀嚎,几株细小的藤蔓连结着他与这具腐肉,仿佛是神经与枷锁,杨尘心意转动,那几株藤蔓便被剑光斩断,浆液飞溅四射,
无颅获得了宝贵的自由,
他飞旋起來,正要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里,却不料杨尘早早地预料到了这种情形,一手的食指轻描淡显地正巧点在无颅的眉心处,
漆黑的涟漪在指尖与眉心的接触位置荡漾了开來,情形与老僧大宝在帮助杨尘醍醐顿悟之时如出一辙,无颅露出了呆滞的神情,他的眼睛睁着,却明显失去了神志,他的精神正在灵魂深处进行着翻天覆地般的自省与翻新,
希拉沒有趁着这个空档逃离这里,她带着几分不安地走到杨尘的身旁,又躲到了少年的身后,露出那双绝美的双眸凝视着在无颅身上所发生的变化,
“他在干吗,”希拉有些害怕地问道,杨尘从未在女孩身上见识过如此柔弱的一面,不由感到非常新鲜,
“我为他种下了魔禅的种子,能否从中领会到真正的魔禅便看他自己的造化了,”杨尘有些疲惫地说道,杨尘从沒有将自己视为魔禅宗真正的传人,他自感只是这棵拥有无穷岁月的参天大树上无端生出的一节枝杈,薪尽火传,禅火应当在眼前的这颗头颅上燃烧才是,
“他在干什么,”
看着无颅仿佛灵魂出窍般的神情,希拉非常困惑不解地问道,
“他正在回顾自己的一生,”
杨尘淡淡地说道,
魔禅乃是以心为禅,只有真正认清了自己心灵的人才能领略魔禅的真义,纷纷扰扰的世事为一颗原始朴素的心灵涂上各种各样的色彩,从旁观者的角度回顾自己漫长的人生,这将会为魔禅的萌发孕育出一片沃土,只有这样才能看清迷惑了心灵的虚妄与幻象,看透引发无穷泪与笑的扑朔迷离,只有这样才能领会到自己心灵的力量与真颜,才能获得超脱,
杨尘在白昼里所经历过的一切正在无颅的身上重演,
少年搬过一节断木坐下,百无聊赖地望着正飘悬于半空中,沐浴于黑光里的无颅,希拉身披着杨尘宽大的黑袍,也在那节断木上坐了下來,
“你快回古堡去吧,”杨尘说道,“女孩子可不适合在这么深的夜里闲荡,”
希拉撇撇嘴,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她紧挨着杨尘坐着,一丝半点起身离开的意思都沒有,杨尘苦笑了一下,只能接受少女的相伴,
“他这样要维持多久,”希拉好奇地问道,
“或许就一个晚上吧,”杨尘皱眉说道,“因人而异,”
“哦,”希拉拉长了回应的声音,
两人接下來就沒有再说话,
月光撒了下來,为平静下來的大地笼上了梦幻的轻纱,
云层在风中朝着远方飘去,繁密的群星在夜幕里显得如此高远而清冽,
两人默默不语地抬起头,望着天上的星辰与明月,
月亮的踪影映入了希拉的眼眸里,隐隐间仿佛有两轮明月重叠了起來,美得迷离,月光打湿了少女的侧脸,不知不觉间,杨尘的目光不再凝视着繁星,而流连在了身畔伊人的脸庞,
“看什么看,”希拉突然间察觉到了少年的注视,还沒等杨尘來得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她就已经伸出了一只白嫩的拳头,狠狠砸在了杨尘脸上,“死色狼,”
杨尘捂着脸上被打的地方,一脸委屈,
他只能将目光无聊地投放在了正陷入玄妙状态的无颅身上,甚至避免余光扫到希拉的脸庞,,她的绝美面庞仿佛是一块拥有着无边魔力的磁石,不会放任任何一道目光的转离,
夜愈发深了,
杨尘突然感到肩膀一重,继而传來了温热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转头过去,看到希拉似乎抵挡不住疲倦而将头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长长的睫毛盖在了脸颊上,她深蓝色的长发盖住了小半张脸,
她似乎是睡着了,杨尘用手戳了戳希拉的脸,她也沒有一丝反应,
睡梦中的她仿佛婴儿般可爱单纯,完全沒有白日里那魔女的痕迹,
杨尘叹了一口气,轻柔地将她的发丝从鼻口处拨开,
少女两道湿漉漉的泪痕在月光下映入了少年的眼帘,
“不用怕了,”
杨尘柔声地说道,轻轻地用手将希拉笼入了怀中,
夜更浓了,
月光平静而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