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离醒来,看着那熟悉的红木雕花大床出神,她真的回来了吗?是做梦吗?他愣愣地抚摸唇角,可是最后她那愤怒而碎裂的表情是为何?明明她也动情了的?
楚离翻身坐起,丝质的中衣中滑落出那一直随身的佛泪。那是千变的,她看见了吗?
“段剑?”楚离迅速穿上银衣,“千变现在在哪里?”
“在府里庵堂!”
楚离出门直奔庵堂,其实说是庵堂,却从未有拜佛之物,只是僻静些罢了。买这宅子是为了离丞相府近些,而自己一行人谁又需要求神拜佛吗?干的都是求神拜佛也赎不了的罪孽。
阳光在中秋的晨色里,拉扯出细细密密的金丝。府里遍植的菊花开得正好,这菊花倒是提前,是最应景的秋天景物了。楚离不看匆忙整理的下人,脚步飞快。
青色屋瓦,慢慢翘起在屋檐上,细细小小地展开犹如佛前莲花。四周的斗拱上画满了神佛之画,显示这里的神秘。此刻里面寂静不闻人声,楚离放慢脚步进去。
那跪在小小的佛龛前祈祷的人瘦弱不堪,仿佛这一年透支了她所有的希望和快乐,迅速老去了。
“千变,她回来了!”楚离低低声说,仿佛怕惊着了她。这消息于己于她都是多么重要。
千变没有动,仿佛没有听到。
“她回来了,昨日她来了府里。”
千变慢慢转身,她的动作极慢,似是想留住此刻那激动的心情。
“真的?”
楚离看着泪流满面的千变,鼻子一酸,跪坐在她面前点点头道:“真的,她回来了。她很好,比之前还要好。她的寒症好了许多了。你放心!”
千变却不再说话只是流泪,楚离叹了口气抱着她道:“哭吧,哭完了我们洗洗干净,打扮打扮去见她可好?”
“小姐,小姐,你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千变由小小的哭诉,慢慢演变成狠狠地大哭,把一年来的担心,委屈都重重地哭出来。
楚离轻轻地抚摸着这女孩瘦弱的背,你该是多么坚强才忍过了那般难熬的日夜!
楚离等千变打扮完毕才拉她上了马车,他不忍告诉她误会已成,需要她去澄清。去见她的小姐,至少让她不要看着那么憔悴,她定不愿让小姐伤心难过。
马车上依然华丽非凡,是曾经与傻鸟坐的那辆马车。物是人非,原来如此。楚离看看端坐的千变,浅绿的苏绣上衣,露出清晰可见的锁骨,瘦弱如斯却也娇俏,裙幅褶褶如雪,在底部轻挽了几朵白莲。千变正如白莲轻绽,美丽开始绽放。
马车飞驰,楚离紧张地注视着前方,那里晨光初露,人们开始叫卖采买。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楚离努力寻找那昨夜缠绕的一丝气息。可是似乎离得极远,他险险就捕捉不到。千寻,那么想逃开我吗?竟然连夜离开!
迎着朝阳在大道上奔驰着一辆朴素的马车,青色的布帘子上甚至有些小小的补丁。
千寻坐在马车里,抱着双腿瑟瑟发抖。
挽月无奈地抱着她希望给她温暖,可是终是徒劳。这寒症似乎总也不能去根,后来挽云发现弄月阁院子外的玲珑木其实是极好的抑制寒症的药物。而之前冷香也一直为楼主准备着药。可现在,她们初初从地底出来,没有多少准备,她却发作了!
这一年在地底,寒症发作了十次,基本一月一次,不算多!但似乎压抑得多了爆发起来十分吓人,每次都以为她立刻都要停止呼吸了。可每次,她都颤抖着颤抖着,然后笑着醒过来说:“我没事!”
作为姐妹,她多希望千寻能哭出来,喊出来。可作为属下,她需要千寻坚强地做她们所有人能看到的支撑。
她们为她而活!
挽云红着眼圈道:“月姐姐,怎么办?楼主会不会有事啊?”
“不许瞎说!”挽玉一指禅敲了挽云额头。
挽月强笑道:“没事的,楼主不是都挺过来了吗?她发作的间隔越来越长了!”
挽云狠狠地道:“都是那个楚离,魔教的都不是好东西!以后,万知楼不许接魔教的生意。”
她的话没有人应和,一时大家都沉默了。万知楼现在已经不是她们的家了。她们可以利用万知楼的身份取巧,却已经无法再接触楼里的事务。
挽晴细心地给千寻抹去冷汗,温柔地道:“相信楼主会挺过这一关的。”
奔腾的马车溅起的灰尘迷了人的眼。楚离站在马车前给车夫指路。离她越来越近了,可是为何这般不安!心似针扎一般乱如麻!这初秋的天这般寒冷了吗?楚离打了个寒战钻进了马车里。
千变见他进来,急切地问:“小姐呢?找到了吗?”
楚离皱眉摇头,再抬头时他水光一般闪烁的眼似乎结了冰一般沉定,深深注视着千变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追不上她,你会怎样选择?”
“小姐为什么要这么急离开京都?她不报仇了吗?”千变瘦弱的小脸楚楚可怜。
楚离摇了摇头道:“她的仇又岂是好报的,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