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2-06-25
走了还没一天,二毛就开始叫苦。虽说到在哪儿都是讨饭,但这讨饭的成本和质量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例如在长安,虽说讨得下贱,但豪华大都市,本身就是质量的保证,再不济,一个月总能讨到个鱼头或是带着一丝肉星儿的骨头,最差也能有个白馒头。可自从走出长安,别说白馒头了,就是窝头也没拣着个热乎的!
还不到一个月,二毛就哼唧了三十一次,其中还饿晕了十多次,虽然阿瑶心里也十分后悔,但每每二毛抱怨时,她看到大毛笃定坚毅的眼神,就舍不得再说什么。毕竟这是她认识大毛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他下决心做一件事情。
停停走走,走走停停,三个孩子一路向东,一个月才走出了长安的范围。周围的人家越来越稀少,山也越来越高,有时候没地方投宿,三人只得在野地里窝半宿。又走出一百里,别说人影了,连个鬼毛都看不见。
二毛又捂着肚子嚎了起来:“要死了,要死了!”
“二毛,我这里还有中午捡的半个果子,”阿瑶从怀里摸出一个青青小小的果子,抵到二毛手中。
“别给他!”大毛打开阿瑶的手,两道剑眉好看的拧着,他瞪着在地上打滚儿的孩子说道:“中午阿瑶的窝头就分给了你半块,数你吃得多,还好意思喊饿!”
二毛见果子没了,又撒起泼来:“我真真走不动了!我不想修仙了!”
大毛涨红了脸半天没说话,阿瑶偷偷眯了眼他,只见这个十三岁的倔强男孩,额头青筋突突跳着,两只拳头也攥得紧紧的,好看的小说:。
“大毛……”阿瑶从没见他这么生气,轻声叫了一句。
“二毛,你不想修仙,那要做什么?”大毛终于开口。
二毛本来就是撒泼,没有当真,谁知大毛竟然认真起来,此刻,含含糊糊地也说不出个话来。
大毛咬了咬牙说道:“你以为我愿意吃苦受累吗?若是三年前咱们家不遭奸人陷害,你我兄弟二人如何会落到讨饭的地步。”
想起往事,二毛低下了头,阿瑶说不上话,也只能怆然听着。
“我还记得家境好时,母亲常常在东厢房窗下的桂花树下做针线,妈妈身上的味道比那桂花还香千倍万倍……”大毛哽咽了一下,又说道:“父亲常说我心性急躁最不像他,所有希望都集中在你身上,他手把手教你练字,还抱着你讲解圣人先哲的道理……”此时此刻,十三岁瘦弱少年那常常挂着浪荡轻浮的脸,裂开了一丝缝隙,愤恨、怀念、不甘还有丝丝细细的柔软一点点冒了出来,尽数化成周遭悲伤又无奈的风。
二毛早已开始呜呜哭泣,阿瑶用袖子擦了擦眼睛,生生憋住不停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
“弟弟,”大毛难得的温和:“世风日下,咱们这样下去没有出头之日,爹娘的仇如何报的!”大毛轻轻拉起二毛,看着他定定说道:“哥哥知道‘修仙修仙,万人去一人还!’但我保证,咱们大家一定能平平安安到达苍冥!”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爹娘在天上保佑着咱们呢!”
二毛已经听得痴了,他对着哥哥坚定地点点头,通红皲裂的小手紧紧拉住了大毛的袖子!倒是一旁的阿瑶始终低着头,她一动不动,生怕打扰了兄弟俩难得的温情。想想自己,阿瑶心里叹了口气,别说手足亲情,就连自己的父母是谁她不知道。这些骨肉情爱,对她来说不过是今天叫他爹,明天叫她妈,吃苦受罪挨打罢了。打阿瑶记事起,就被人贩子卖来卖去,一开始卖给了一户穷人家做女儿,穷人父母对自己虽好,但无奈养活不起,又将她卖给地主做丫头,可怜阿瑶小小年纪,又生的瘦弱,不久又被转手,兜兜转转几次她都记不起来了,直到被人贩子带到长安,卖进戏班子。学戏虽然下贱,但好歹也是个能糊口的技艺,阿瑶只盼着能踏踏实实安顿下来,可还没两天就被狠心的班主抽了三顿鞭子,无论如何小心谨慎,班主的老婆总会找来一大堆理由“修理”自己,还总骂是“狐狸精”!狐狸精是怎么样的,阿瑶并不知道,但她觉得如果狐狸精整天都要挨打受骂,那真是太可怜了!终于实在吃不住打,阿瑶跑了,东躲西藏在长安流浪,直到三年前遇见大毛、二毛,才算有了个着落。
不过说也奇怪,也许是从小便受尽了欺凌离落,阿瑶只觉得苦,心却不觉得痛,过往那些不堪的日子,从跟上大毛、二毛两兄弟后,也就渐渐忘了,心里只剩下感激和安稳。只是三年前的一幕她还记得清清楚楚。那也是一个冻得家雀都发抖的冬天,阿瑶被人轰出土地庙,瑟瑟发抖蜷缩在背阴的墙根,她原以为自己是要死了,心里想着也不知会怎样被打扫出去,他人城南乱坟岭上不知会不会遇见自己亲生爹娘。这时,一个长着直耸入鬓两道剑眉的男孩,仿佛天神般站在自己面前,他看着自己,皱皱眉头,毫不犹豫地从破烂不堪的烂棉衣里掏出一个白色口袋,伸手摸出一个带着馊味的白面馒头递给阿瑶,不为了卖她,也不为了买她,只是毫无所求地救了她!从那一刻起,阿瑶便认定这个男孩是自己这辈子最亲最敬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