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党问题在德仁心中始终还是一个结,许多学生看他工作这么积极,思想这么激进,都把他看做党员了,有的甚至拿入党问题来和他交谈。w/w\w..(全文字小说更新最快)这时候,德仁就觉得特别不好意思,有时候他只好坦率地承认自己还是一个“党外人士”,有个学生便天真地对他说:张老师,在我的心目中,你早就是一个员了。
在这种情况下,德仁自然得加快入党申请的步伐,可是党支部给他安排的入党介绍人马老师,却成了他难以逾越的一道门槛。这不,在第一次谈话以后,想要进行第二次谈话,还得过三关:一月一次的党课学习得听三次。一月一份入党申请书,得写三份,一份和一份的内容不能雷同。一月一次书面思想汇报,得写三份。这就是说,不管你入党申请书写得多么坦诚,不管你思想汇报写得多么深刻,要获得第二次谈话的机会,必须等到三个月以后。德仁在写了第一份入党申请书以后,是不愿意再写第二份的,可是在这个铁面无私的入党介绍人马老师的严格要求下,在写了一百多份入党申请书才光荣入党的先进人物的感召下,他只好像小学生写作文一样——,不,要像中学生写作文一样,每一份申请书必须在1500字以上,才算合格。因为,马老师的谆谆教导时时响在耳旁:张德仁同志,言为心声,写入党申请书是一件十分严肃的事情,向党交心,要认真对待、认真完成才对,你要是当作一种负担,敷衍了事,那就大错特错了。
在这三个月的申请、汇报、学习中,有时候,德仁不免有点烦躁,可一想起大刘的话,他就冷静下来。是啊,大刘劝告他要沉住气,接受长期的考验,也许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这是一出没有结局的戏剧,也许这是一部耗费他毕生精力的感情大片……
终于,三个月以后,德仁等来了和马老师第二次谈话的机会。在一个小房间里,马老师正襟危坐,与德仁促膝谈心:张德仁同志,经过三个月的党课学习,你肯定有不少收获,谈谈你的体会,谈谈你对党的认识吧。
怎样回答才能让马老师满意呢?德仁思索了一会:嘛,不同于其他的政党,它有着自己独特的光荣使命,首先在中国建设好社会主义社会,最终目的是在中国实现。w/w\w..
马老师追问着:你觉得这个目的能够实现吗?
德仁态度坚定的:我觉得一定能在中国实现。
马老师狡黠地盯着德仁:对于实现的理想,你有没有产生过怀疑?哪怕是一丁点的怀疑?
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过一丁点的怀疑。
我是说,在你被打成右派的时候,在你被送到铜川劳动教养的时候,在你到农村进行18年艰苦劳动的时候,你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没有,我没有怀疑过,我从来就没有过一丝一毫的怀疑。
马老师摇摇头:我不信,在十年动乱里,有许多老党员都产生了怀疑,有过动摇,连我都……算了,咱不说别人了。张德仁同志,我们既然谈的是思想认识,就允许人家有一个发展、转变的过程,你即使过去有过错误的认识,怀疑过党,误会过党,甚至于谩骂过党,只要你觉悟提高了,改正了,仍然是个好同志。这些情况,都是过去的事情,你承认了也没有关系,我们是用发展的眼光看待一个同志的。
德仁打了个冷战,他似乎在哪儿经过这样的战术,……哦,引蛇出洞,一网打尽,德仁不寒而栗。不过,德仁镇静了一下,态度还是十分坚定的:没有,我没有你说的那些情况,我没有什么可承认的。
马老师冷笑一声:哼,照你这样说来,你的觉悟水平够高的了,已经达到一个员的水平了,——那么,你为什么还要申请入党呢?
德仁看马老师这样强词夺理,无端讽刺,已经压抑不住心头的怒火了,他急忙站了起来,走到窗口,冷静一下自己的情绪。窗外的树木摇摆着浓厚的绿叶,金色的阳光还是透过空隙照射过来,闪烁着点点亮光……德仁扭头瞥一眼马老师,依然是那样道貌岸然,冷峻威严,皮笑肉不笑。难怪她能够大义灭亲,检举丈夫的右派言论使他成为右派,难怪她能够冷冷清清地度过20年的寡居生活……摊上这样的介绍人,他的入党成了没有尽头的长征。德仁想着想着,责备起自己来:张德仁啊,你真无聊,你入不入党,怎么能牵涉上介绍人的个人生活呢?要是在特殊时期中,你可能会趁机报复,对人家进行人身攻击……好了,灭灭火,消消气,把谈话——进行到底。
马老师看德仁重新坐了下来,也就缓和了语气:张德仁同志,不用着急嘛。你的入党问题,就像万里长征一样艰难,现在不过走出了第一步罢了。我给你讲讲透底的话,对你们这些曾经右派的入党问题,上级也感到非常头痛,有的人早就放弃了,只有你还这样固执,顽强地坚持着。唉,德仁同志,我看你不如就此收兵算了。
德仁就像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浑身冰凉,颤栗不止,而那心中的一团烈火却总是浇不灭的。他竭力地压制着心中的冲动说话了,他分明感觉到声音中强烈的颤抖:马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