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
德仁微微一笑:这很容易。你的一个同学说,每次考试时,你总是低着头沙沙沙地答题,他用指头捅捅你,悄悄地说,张秀兰,你把卷子递过来,你不理睬,他不会答题,就咔嚓咔嚓地咬着笔杆……
秀兰噗嗤一声笑了:嘻嘻,真的,你说的是真话,没骗人。当时上学都得使用毛笔,那个同学一学期要咬烂几个笔杆呢。
德仁说:兰兰,对不起,我的出现打搅了你的大学梦,打搅了你的干部梦,耽误了你的前途。
秀兰说:仁仁哥,你别这样说,你越是这样内疚,我越是不能安心。我已经说过了,你来我家时,我已经辍学两年了,这哪能怪你呢?现在,你当你的干部,我干我的临时工,这不是很好吗?再说,世人都想把官做,谁是牵马拽镫的人?365行,行行都需要人来干哪!
德仁为秀兰的深明大义所感动,他捉住她这劳动人民的手,半天也说不出话来了……这时,孩子们叽叽喳喳地来了,红玉笑嘻嘻的:爸,咱们回家吧,你还抓住我妈的手不放,为啥呀?
德仁笑笑:孩子,我是在欣赏你妈妈这双灵巧能干的手呢。握住锄头能下地劳动,握住勺子能上厨做饭,拿起针线能缝补衣衫,把你们拉扯这么大,孩子,妈妈的功劳是第一位的。
孩子们一拥而上,搂住秀兰:妈妈,我们感谢你!
这时候,到了这时候,秀兰的眼泪便像冲破堤坝的河水一样哗哗地流淌出来。——她从来也没有想过,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群想报答她养育之恩的人,她只是像中国传统家庭中每一个普通的母亲一样,把生儿育女看成是传宗接代的手段,看成是自己应尽的义务和责任……可是,孩子这么大了,她今天才第一次体验到谈恋爱的甜蜜滋味……
回到家里,秀兰、德仁一齐动手做饭。刚刚吃了晚饭,任盈盈上课来了。在明亮的电灯下,任盈盈的眼睛像池塘的水一样清莹闪光:张老师,你给我讲一讲模特吧,创作中的模特和绘画的模特有什么不同?这个模特的概念神神秘秘,把我弄得糊里糊涂的。
德仁望一眼任盈盈,这个画了淡妆的女人,依然是那样青chūn张扬,魅力十足,逼得他简直不敢正视她了。德仁低了头轻轻地说:绘画的模特只是一个写生的对象,或人体,或物体,或模型。只有人体模特是最难写生的,因为他,或她,是活的,会动的,是有感情的,有表情的,而这个表情、感情又会变化的。画家只能抓住模特瞬间的表情去写生,而模特也必须在这瞬间展示出自己最富有特征的最美的表情来。达芬奇画蒙娜丽莎,就捕捉到她最美最神秘的瞬间微笑,所以才创作出一幅世界名画。
任盈盈嫣然一笑:张老师,我也是一个模特,难道我现在展示的不是最美最富有特征的表情吗?你怎么连看也不看一眼呢?
德仁头也不抬:今天进城,吹了风,眼睛里好像沾了梧桐树的花,酸得流水水,睁不开。
任盈盈吃吃地笑着:骗人,今儿风平浪静的,哪里有一丝儿风尘?你抬起头来,睁开眼睛,让我看一看,我会吹灰尘。
任盈盈说着,用她那柔嫩的小手托着德仁的下巴,德仁像触电似的,不由他不抬起头来。任盈盈凑近看时,德仁的眼睛干朗朗的,想抹点唾沫也来不及了。任盈盈柔柔地说:张老师,你睁大眼睛我看看,是不是钻进了脏东西,或是小虫子。
这时候,不由德仁不睁大眼睛,任盈盈也不去看,凑到近前,撮起小口,朝着他的眼睛里面噗噗地吹了几口气儿,连声问道:张老师,脏东西吹出来了吧?是不是感觉好受些了?
德仁只觉得一阵阵香风迎面拂来,他有点晕晕乎乎的,只好说道:好了,好了,感觉好得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