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百剑盟总坛。早有门人迎上问候。常思豪当先迈步上阶。还了一礼。道:“我來找绝响有事。麻烦通报一下。”那门人目光越过他肩头。瞧了眼刘金吾。微笑道:“哎哟。真不凑巧。秦少主不在啊。”常思豪喃喃自语道:“咦。我听他说过要回山西过年。沒想到这就走了。”转身问:“金吾。你看这怎么办。”却听门人在背后笑道:“常爷误会了。秦少主跟随郑盟主他们去白塔寺了。方才走了两刻不到。”常思豪心头一拧。鼻翼皱了两皱。沒有作声。刘金吾嘿嘿一笑:“咱们只当游玩。顺便到庙上逛逛。也不打紧的。”【娴墨:一场戏虽小。内容却多。】
白塔寺位置在西苑以西。刘金吾是这里常客。自然轻车熟路。一道上仍是嘻嘻哈哈。常思豪跟在他后面脸带凝重。行了一程。隔着三四条街。远远便瞧见前方几簇飞檐拥住一尊白塔。塔身洁白如玉。晶莹挂雪。阳光一照七彩生霓。塔的整体高壮墩实。像个大陀螺倒放。造型与众不同。踅到山门进來。就见东西两侧石栏上拴了不少马匹。许多劲装汉子拥在中间石板道上。里面还杂着一簇簇僧道儒俗各色人等。看似拥挤。彼此间却又自成群落。保持着一定距离。
有知客僧往里殷勤相让。两人杂在人群中穿堂入院。眼前豁然开朗。只见正前方矗着两根三丈有余的大经幡。幡身一层层裹着牦牛皮。经幡顶部横拉绳索。上面挂满七彩风马旗。旗上印的都是咒语、经文和神鸟图案。在微风中泼拉拉抖展作声。旗门后一座大殿红漆碧瓦。庄正威严。殿前双层须弥座并不甚高。呈凸字形向前探出一块。由阶梯相连。形成一块小小平台。院里四下积雪已然清扫干净。露出由方条石拼铺而成的地面。异常平整。
常思豪瞧经幡下拉拉杂杂站满了人。有的挎刀。有的背剑。心想:“又不初一。又不十五。怎地聚了这么多人來。瞧着又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刘金吾陪他杂在人群后面东瞧西望。偶尔瞧见寺中相熟的喇嘛便打声招呼【娴墨:手上之珠串、隆庆之吩咐、喇嘛之招呼。是见纨绔、见密探、见朋友。金吾一身三色。神头鬼面。摆庙里也是个金刚。】。未及详聊。就听当当钟响。院中肃静下來。正殿处大门敞开。一队白衣喇嘛和灰衣僧人排成双列并头而出。人字形两分。散于檐下。白塔寺主持小池上人和丹巴桑顿在左。郑盟主和秦绝响在右。陪同一个矮胖的白须僧人走了出來。
那白须僧头大如斗。笑眼如迷。身着大红袈裟。足踩黄布僧鞋。单手在腹间捻着一串素珠。缓缓下一重阶。在小小平台上站定。身量虽然不高。却显得持重老成。有十二分的气派。其余四人在他两侧排成微弧的一线。分别让了他半个身位。
小池上人向白须僧略躬。前踱半步。向院中群雄合十笑道:“南无毗卢遮那佛。不期诸位侠剑同时光降。敝寺狭小。一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群雄七嘴八舌答道:“好说。”“小池上人不必客气。”人群中一青年道姑道:“听闻少林寺方丈小山上人法驾临京。我等不胜欢欣。今奉我师红日真人之命。特來问候上人清安。愿邀上人赴白云观一行。设坛开示。讲解因缘。以慰我等对大德之渴思。”
这道姑身形娇俏。声音绵水轻柔。说出话來又含羞带怯风情万种。惹來几声闲笑。【娴墨:不怪人笑。道姑请和尚。谓“渴思”。又讲“姻缘”。纯属故意。于夫子(于谦)曰:你不想它不**。】
白须僧不慌不忙。朗声答道:“老衲受师弟之邀赴京而來。本是为了沟通显密。弘扬佛法。然释道无分别。三教本一家。久闻红日真人道德高深。法理玄妙。老衲在京期间若得闲暇。必当登门求教。”这番话说得定静祥和。令满场肃然。邪气顿消。
那道姑红了脸局促摇手:“对。对不住。刚才我说错了。我师父道号日红。一时口误。望上人恕罪。”说罢退回人群。
群雄一阵骚动。有人道:“我说么。怎么沒听过白云观有这么个人。”“就是。就是。”“大概是在教的。不是武林中人。”还有的道:“咦。日红真人这名字。好像也沒听过。自己师父的名字都说错。当真是岂有此理。”既是这道姑说错了名字。那小山说什么久闻其名。自然是虚头客套了。出家人不打诳语。这一來显然大失身份。
刘金吾听那道姑声音大觉熟悉。在人群后却只能瞄见一个背影。在她转身之时。这才看见了一个侧脸。登时怔住:“这不是冯二媛么。独抱楼歇业。她怎么跑这來了。还当了道姑。”
常思豪此刻认出冯二媛。也是一愣。眼往台上扫去。秦绝响脸上笑吟吟的正自得意。
小山上人脸上肥肉颤动。有些难看。再找那道姑。已陷在人群里瞧不见了。此时另有崇福寺、智化寺等处僧人纷纷出首表礼。跟着八卦门、太极门、昆仑、点苍、青城等各派驻京头目以及京师几大镖局当家人、武馆馆主等都來问候致意。小山一一应答。总算遮盖过去。
见礼已毕。小山道:“天寒地冻。说话多有不便。师弟。不如且请诸位侠剑到茶院向火品茗。”
小池上人点点头。目光向人群中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