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了。戚继光瞧着他背影。脸上大有怒其不争之态。哼了一声。抖着甲叶子哗啦啦走了过來。
常思豪笑道:“戚大将军这威风还是头一次见呢。”戚继光脸色登时一苦:“这算什么威风。您可别笑话我了。这些神机营的人呐。唉。可真是一言难尽。”说话间营门外一马趟尘。刘金吾带着随从也赶到了。在门旗下往里瞧见三人。一滚鞍下了马。满面愁云地走了过來。冲常思豪道:“我本來去找你。以为能一道來。结果你倒先启程了。”常思豪笑着一拍他后背:“大好的日子。干嘛哭丧着脸啊。”刘金吾垂头道:“过好日子去的是你们。我可有岁月要熬喽。”他那些随从往两边一分。秦绝响甩缰绳走了出來。笑吟吟地道:“大哥不让我來送行。不过下官这次是代表南镇抚司來送侯爷和两位将军的。愿各位此去能一帆风顺。杀敌立功啊。”
戚继光抱拳笑道:“多承秦大人厚意。”秦绝响也笑嘻嘻地拱手。
常思豪把他和刘金吾拉在一起。压低声音。郑而重之地道:“我们走了以后。你们要密切注视京师各处的动静。多多往來联系。有事相互救援。不要独自逞强。对于徐阶。你们要能让则让。沒有我的消息。切勿轻举妄动。尤其绝响。不要动辄诉诸暴力。一旦出了事情。搞得朝野动荡。国家一乱。那可就全完了。金吾。他还小。你要多带着点他。该说则说。该骂则骂。可不要由着他性子胡來。”
秦绝响笑道:“大哥。你把小弟看成什么了。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罢。”常思豪瞧他笑容不正。冷着脸道:“你又有什么歪点子。”秦绝响一笑:“这您就甭管了。您在外头建功立业。兄弟在京师又怎能闲着。”常思豪登时大感头疼。如今这形势已然够乱。他再随便添点什么动静。那可就离失控不远了。有心想就此把他拉在身边。百剑盟的事务又沒人打理。若是东厂趁机下手破坏。情况就更不容乐观。尤其连陈大哥也弃下这边上四川了。现在还有谁能约束得住这只小猴。【娴墨:陈胜一不走也白搭。绝响身边沒了这俩人。等于彻底从“侠”的夹缝里钻出來了】
刘金吾笑道:“二哥放心。我和小秦兄弟投缘对性。那是一心敬、哥俩好。沒的可挑。说句不好听的。比您还得近着一层哩。他在京师。不管是吃喝玩乐、衣食住行、人身安全还是别的什么。我打包票。全管了。保证伺候得开心满意、到位得体。出了事儿。回头您拿我是问。成了吗。”
常思豪瞧着他俩这副样子。愈发地难以放心。暗想你若带他整天吃喝玩乐倒好了。就怕一个好大喜功。一个不知深浅。掺合到一起瞎胡闹。亏得自己刚才还把他俩往一块儿拉。这不是倒霉催的吗。然而此刻已然沒有别的办法。也只好听天由命了。秦绝响道:“大哥。战场不比武林。一打起來千军万马。天上飞的都是带尖的筷子。你可要小心了。”
刘金吾笑道:“跟着别的军队出征要小心。跟戚大人的部队出征。那便决然不必。”秦绝响奇道:“那为什么。”刘金吾笑道:“你大概有所不知。戚家军有规矩:主将战死。所有偏将斩首;偏将战死。手下所有千总斩首;千总战死。手下所有百总斩首;百总战死。手下所有旗总斩首;旗总战死。手下小旗斩首。小旗战死。而手下士兵沒有斩获。十名士兵全部斩首。所以这些兵保护上级向來是拼了命的【娴墨:史实如此。这是一种制造向心力的办法。有了要守护的人。心理上这条性命有了交托感、归属感。作战自然勇猛。否则光棍军人不知道为谁而战。心底一阵无聊袭來。想当逃兵也就逃了。然换位思考。戚继光得多怕死才能制定出这政策。】。侯爷在他们中间。便如一群虎围着。走到哪都是稳如泰山。”
秦绝响一听这般规矩。不禁啧舌。说话间营门处不断有车马到來。下來不少文官。都是奉旨送行。戚继光忙又派人接引。马场上都是夯实的土地。风一吹有尘土飞起。众文官胡须怕被吹乱。各以袍袖掩面。缓缓而行。一人揣着袖筒踱到戚继光身边时停下脚步。拉着长音道:“戚大人此去南方。可算是龙归大海。虎入深山。英雄又有用武之地。可以去‘觅个封侯’了呀。”
这人八字眉、酸枣眼。左边稀右边浓的胡子【娴墨:风尘中别人掩面。他揣袖。可知别人胡须不乱。他的胡须此时必定七扭八歪。加上左稀右浓。更不知何等滑稽。】。正是给事中吴时來。戚继光就是被他使了坏才调在京中。如何不认得。心想这狗头如今进了工部。放着河不治理、水患不平。闲着沒事反來搞我。如今誓师出征。又來大吹酸风。真恨不得上去把他掐死。然而知道他是徐阶党徒。不得不强忍了火气。拱手道:“戚某一心为国。岂贪功爵。大人说笑了。”
吴时來道:“嗯。好。戚大人的人品。那是有口皆碑的。只是这人哪。都容易居功自傲。下官也是好心提醒。望大人时时自省自重。不要走上胡少保的老路呀。”说罢哼哼哈哈地一笑。拧着身子汇入了文官队伍。戚继光气得双睛冒火。按剑盯着他背影浑身绞劲。脚趾头都要把靴底扣出洞來。
这期间掌旗已然抱着钉好的大旗返回。在两名士卒帮手下。将旗杆用绳拉起。插在石槽中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