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吭声。常思豪闲闲地道:“经过调查。原來这些富户有粮的原因。是他们或本身有权有势。或与王族巨吏有亲。凭着这些可以免税的条件。大肆发起‘投献’之风。鼓动、催逼农民把土地供手交给他们。这样他们不但得了地。还变相吃掉了税收。因此才变得无比富有、脑满肠肥。”
徐瑛有些按捺不住。道:“侯爷容我插上一句。皇族、戚畹【娴墨:即姻亲裙带关系人】、功臣、官绅的土地免税乃是祖宗成法。投献纳献之事。全国各地在所多有。均属公平自愿。以侯爷的说法。却似乎多含贬义。是否有些不妥呢。”
常思豪一笑:“祖宗成法。在下是不敢妄议的了。不过松江府这些富户供应的军粮。价格远超其它省份。吴大人却坚持大批购进。不免让人有些奇怪。怀疑吴大人有私。自己受了好处。却拿国家的钱來饱了那些富户的私囊。”
徐瑛眼神发弱。向床上偷瞄一眼。发现父亲脸沉沉着。想起他刚才“还有什么瞒着我”的话。脖子不由得一颤。微微低下头去。
常思豪不动声色地道:“一些价格问題。小小不言。也算不得什么。问題是。那些富户供上來的军粮也不是自己的。而是用一张张白纸条。以国家需要为名。朝农民强‘借’的。”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递过。徐瑛强压颤抖接过來。转交在父亲手上。徐阶见那纸条上写着“谷二斤”。底下大红圆戳扯去了一半。剩下的部分明晃晃地是半个“徐”字【娴墨:徐字扯一半。恰是不明说。又暗令其知。此非小常之智。实出六成之计。】。登时僵住不动。
常思豪仿佛说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般继续道:“这些富户用欠条换來粮食。高价卖给国家。可是欠农民的粮却不还了。而是让他们拿这纸条当银子在市面上流通花用。然而。这一张‘谷二斤’的条子。却只能买半碗面茶【娴墨:给农民打白条。是九三年爆出。古实未有。然二十年过去。新闻中仍可见给农民打白条事。可怜明朝白条还能买碗面茶。今之白条。只是废纸。改G开F。反不如四百年前。何以故。谁能答。“农村真穷。农民真苦。农业真危险”。三句话真可当阿弥陀佛念。叹叹。】。老百姓实在过不下去。有地的把地投了。沒地的把人也投了。劳力都给富户做家丁、做佃农。家里的女人就只好围在城外卖身维生。惨哪。”他深深叹了口气。斜眼瞧着徐阶:“南方这仗还沒打完。后方却又把百姓逼成这样。若真是激起民变。來个后院起火。那事情可就大了。阁老。您说是不是呢。”
“嗯……”徐阶掩袖口边。连连咳嗽数声。脑袋无力地向后仰去。击床叹道:“可恼。可恨呐。”
常思豪忙劝道:“阁老息怒。人心趋利。贪图钱财也是正常。只是巧取豪夺太过。不免会惹得天怒人怨。不过这些还都是小事。算不得什么。郭督公那儿刚接到份呈状。竟有些广州本地官员联名状告吴时來吴大人。说他到任后排除异己、安插亲信。您说这不是越乱越有人给添乱么。”【娴墨:转一笔恰是添一笔。退一步正是进一步。六成会教。小常会用】
徐阶扭过脸來:“督公。果有此事。”
郭书荣华道:“哦……倒是不假。联名者多达五十九人。事情可谓不小。”徐阶道:“无风不起浪。郭督公。此事您还当如实奏明皇上。严查细审。秉公直办。勿以老夫荐情为念。案情若是确实。老夫必要上金殿到皇上面前请罪。【娴墨:有台阶就下。好乖】”郭书荣华点头:“此事乃荣华份内之责。自当全力以赴。请阁老放心。咱们官场中事难说得很。相互排挤攀诬的事情也在所多有【娴墨:笑。思小郭能不知阁老已弃此子。然必有此一言。方显人情】。未查明真相之前。阁老也不必为此太过劳神。还是安心休养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