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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天青通知完木槿的第二天,她的父母就来了,快得让木槿瞠目。“妈!”木槿瞪着圆溜溜的眼睛问,“你们怎么这么快,我爸呢?”她心里打鼓,试试她妈水深,不知道她火上房似的跑来,除了知道自己生病,有没有听说生这场病的由头。
“你爸刚落地就让人家请去接风了。我还说他,你不是念叨女儿嘛,急三火四的赶来了,这是让你来看女儿,还是去喝酒啊!”
“他忙嘛——他也不想啊——酒喝多了也怪难受的。”木槿向来偏袒她爸,撅起嘴嘟囔。
“就你向着他!”林茵眉毛立马立了起来。“刀子嘴豆腐心”说的就是她那样,随即又软下来,一番唏嘘:“你爸一听说你病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一个劲儿的埋怨我,说当初就不应该听我的,让你离家这么远去念书。说怎么念,到头来还不是继承家业,现在不惜福,把身体搞垮了,将来更麻烦!他说他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埋怨我对你管教太多。搞得好像你不是我亲生的一样。你说说他,当初你考上了,最高兴的还不是他,这又埋怨起我了。”
木槿呵呵笑着,看着她妈眉飞色舞的数落丈夫。生活里最大的幸福不就是家里这点家长里短,鸡毛蒜皮的小事。以前木槿不懂,这些平淡的幸福才最真实。只认为家里有宴会的时候,他爸是伟岸而供人崇拜的,她妈是璀璨而幸福洋溢的,她是想快乐快乐,想天真天真的大小姐。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的瞬间她恍然明了,站在顶峰那一刻的荣耀是幸福也是疲惫,更是背后无从计数的付出和血泪。幸福不是追逐荣耀和名利,只有心里有一个人,嘴里这些无足轻重的念叨,才是真正幸福快乐的时光。
“木槿,Vc得坚持吃啊,提高免疫力。你那个橘子橙子的,都少吃点,吃多了得黄疸,还上火。这怎么还吃上荔枝了?别吃了,荔枝是生火的!现在什么季节,这么早就上市了?”B市乍暖还寒,树也才刚刚抽芽,当然不会有荔枝上市。是孙天青去福建带回来的,他猜木槿生长在南方,应该爱吃。开完会临上飞机前特意先买的这个。
“我爱吃!从小吃到大也没见我什么时候上过火,吃不着我才上火呢。”木槿说着,从碗里拿出来一个剥好的,送到她妈嘴里。另一只手也没闲着,直往自己嘴里塞。她手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不方便,跟小熊似的用手腕帮着往嘴里送,五指不分的笨拙样子看得她妈又好笑又心疼。
“你自己留着吃吧,我不爱吃那东西,齁得人嗓子疼。你手怎么了?”这当家长的都这样,又怕撑着又怕饿着,前怕狼后怕虎的。
“留置针埋血管里了,有点儿肿。”木槿不以为然,只顾着吃,荔枝香甜的汁水,直流进心坎儿里。
“什么针?哎呦,快让妈看看。针怎么还埋在肉里了,疼不疼啊?这么弄感染了怎么办啊?哎呦,太吓人了,怎么看着跟上刑似的?”她妈吓得解纱布的手直哆嗦,眼睛半眯着,想看还不敢看。
“没事儿,现在都这样。方便。”她自己解开给她妈看,拔针之后没压紧,肿得一片淤青。早上特意让护士给缠上的,省得怕孙天青见了又大惊小怪个没完。
“你们怎么都这样啊!”一说这个木槿就乐。住院那天为这事儿可把孙天青给纠结坏了,点滴至少一天四瓶,一瓶一扎他怕木槿疼。把针头埋血管里又觉着更瘆得慌,一个劲儿的拽着他同学问,“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太遭罪了!现在医疗不很发达吗,再想想办法!”
他同学苦着脸,“真没办法——”
孙天青眼睛一瞪:“你们都宗人府出来的怎么的!”
他同学摇摇头,不搭理这无礼之徒,玩味的看看木槿又看看他,扭头对旁边的小护士说:“刘婷,照顾一下这位患者,有什么事急时叫我。”
木槿头一次见他一大男人为这点小事六神无主拿不定注意,在她病床前来回打转儿。木槿看他那样儿实在太搞笑了,一不小心乐了出来。他瞪她一眼,咬牙切齿的说,“有能耐待会儿别哭。”
后来他出差回来看她,见木槿手都被缠上了纱布跟熊掌似的。也没说话转身洗洗手,把带回来的荔枝,剥出一颗塞进她嘴里,“甜吗?”
久违的味道,清香甘甜,木槿鼓着腮帮子,眼睛笑得像月牙儿似的对他点点头。
“这几天吃药打针,嘴里都是苦的吧。你呀——”他叹口气,把剥好了的放进碗里。边剥边磨叨,“给你打电话问什么也不说,怎么样,这罪遭的舒坦不?”
木槿撇撇嘴,“还别说,你当护工还挺有一套的。”
他瞥她一眼说,“头一阵儿照顾我闺女,接着又是你,我可以去考护理资格证了。”
……
木槿看着她妈在自己眼前转来转去的忙碌,察言观色半天也没见出什么端倪,嬉皮笑脸的打探,“妈,我爸除了说我是他亲生的,不是你亲生的,还跟你说什么了?”
她妈听了,横她一眼,絮絮叨叨的说着他爸,特像数落一个恨铁不成钢的儿子。以前木槿听她妈说,当初她爸见着她妈一眼就不会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