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一没有回家,而是走在通往梅湾街的xiǎo巷中。
中午的这一次家庭聚餐,对于杨一而言并没有什么过于特殊的含义,他知道自己依旧会在已经规划好的人生道路上缓慢而坚定的前行。至于以前总是以教导者的身份高高在上的亲戚长辈们,他们在一顿饭的时间里那种态度上的微妙变化,也只是让杨一感慨了那么几句而已。
真正让他高兴的,还是在罗格的引荐下,居然认识了越州化圈内有名的前辈,沈嵩之沈老先生。
这位老爷子历任过越州市委党校的校长,不少越州的本土官员都是出自他的栽培。后来因为不耐烦人情往来,老先生主动请辞了这个职位,不过却正是因为这种高风亮节,加上他原本就被人称道的画双绝,这才在越州乃至整个江浙化圈里有着相当超然的地位。
而刚才罗格虽然因为种种顾虑,没有跟杨一挑明这位老先生也是他的座上宾,却不妨碍重生少年第一次和沈嵩之见面就博得了老先生的好感。两人在酒桌上一番忘年之谈后,杨一这才知道,沈老爷子居然也是钱穆大师的支持者,对于大师的“不知一国之史则不配作一国之国民”可是深以为然的。
于是趁着老先生心情舒畅之际,杨一轻描淡写地提出了“《宋朝》的chā画师”想要跟着他学画的要求。jīng于丹青的老先生对于《宋朝那些事儿》里面的chā画也是多有瞩目,那些nvxing独有的绘画笔调顿时就让人老成jīng的沈嵩之窥破了杨一的心思,却也只是哈哈一笑,竟然就此答应下来。
这才是让杨一心情愉快的真正原因,本来在他有关后世的记忆中,压根没有苏晚这个孤绝背影的存在。可是重生后一连串多少有些凑巧的事件,却让杨一渐渐也就记住了她,乃至每当他看到nv孩没有表情的面孔和沉默的姿态,还有苏晚困苦甚自己的家境,就让杨一有种某名的责任感。
无关乎少年情怀,只是不想再看到那些似曾相识的悲伤画面。
身边是热烈的午后阳光,巷子两边的破旧红砖墙延伸到远处的树荫里,杨一在这样的xiǎo道上疾走。
走到尽头,转过一个街角,旁边是杂luàn的电线杆,上面挂满了huāhuā绿绿的衣物。谁家种的huā,在烈日下大簇大簇地怒放。再走两步,路面愈发bī仄狭窄起来,经过一个垃圾堆时,有蔬菜和西瓜腐烂的独特气息扑面而来。
杨一叹气,这里,就是苏晚的家。
本来是一个安静的夏日午后,却被突如其来的尖利咒骂声打破:“你们两个扫把星,要见破烂没的人管!就是不能搞到mén口晓不晓得?我们上上下下都要从一楼过,你这么一堆,要我们踩垃圾?”
然后就是杨一在某个傍晚听到过中年nv声连连赔着xiǎo意:“我们一下就收,马上就收。王姐你莫急好伐,你晚上回来肯定就看不到了。”
左手边,两栋稍微像样点儿的房子再往里,是一栋尤为破败的二层xiǎo楼,通往二楼的楼梯开在屋外,昭示着这一栋xiǎo楼的所有权其实是被两家户主所瓜分。而就在二楼下来的楼梯口,一楼的大mén前,已经堆满了杂luàn的旧报纸、饮料瓶和破铜烂铁,一个浑身是汗的中年fùnv正忙不迭地收拾着满地的破烂。
她是苏晚的母亲。
而此时楼梯上站着一个和苏晚母亲年纪差不多的nv人,挎着xiǎo包,另外一只手半撑着一把伞,似乎是为了遮挡热烈的阳光。不过在杨一看来,就这个nv人的肤sè来讲,她其实并没有撑伞的必要。
看着苏晚的母亲略显慌luàn的动作,那个nv人愈发气壮:“你就这么收到一边就行了?跟你说了好多次了,夏天不能收这些垃圾,要生跳蚤的嘛,你不在乎我们还怕哩!”
一边说一边下楼,到了楼梯口的时候,抬脚就把两个饮料瓶踢到一边。突兀响起的声音在午后的xiǎo巷格外刺耳,立刻就有窗户打开的吱呀声,然后是从窗帘后探出来的形形sèsè的面孔。
苏晚的母亲就涨红了脸,汗水潺潺而下,却不敢分辨,而是用最快的速度收拾着刚刚捡回来的垃圾。苏晚也从屋里出来,半边齐耳短发遮住了nv孩的脸,杨一只看到她手上牵着一个编织袋,一言不发的帮着母亲把瓶子捡进去。
而母nv俩的忍让是助长了那个nv人的威风,在踮着脚从一堆破烂中走出来后,也不急着去上班,反而撑开了伞站在那里大骂起来:“你们这收个屁啊,收起来就行哒?作孽万千害死人,搞地满屋的臭虫爬爬……”
已经是两点多钟,正是人们午睡后起来上班的时间,加上又是暑假,所以xiǎo楼左右很快就围了一堆大人xiǎo孩,悉悉索索地议论着。言语中不乏对苏晚母nv的同情,不过大抵是因为那个骂人的中年nv人过于泼辣的缘故,虽然围了这么多人看着,却没有一个站出来打抱不平。
倒是这泼fù在众目睽睽之下愈发来了劲,用脚踢开一个慢悠悠滚过来的玻璃罐,然后嫌恶的在地上狠狠擦着脚:“我真是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