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最凄惨的是这样的声音,他在笑声中又带着悲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知道将要发生什么,我只觉得熟悉的世界变得陌生,仿佛一切都开始抽象,一切景致都在被剥离。
那个男人解下长枪,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枪尖划过空气,空间振动流落轨迹。
白教官在呼喊着什么,我听不见。我只看到他疯狂扭动的手臂,还有那张狰狞可怖的脸孔。我看见学员在交头接耳,然后一切景象都不见了。
他们都消失了,只余夜幕,还有高悬于天上的明月。
我依稀觉得似乎见过这样的景象。那时一个高大的,披着斗篷的影子在向我走来,我记得那时只有我看见。只有我看见他怎样冷笑着嘲弄我们,把锁链挂在我们脖子上,阴风在我耳边哀嚎。
那个影子出现,在月亮的背景下。
“看清楚了。”他说:“我只教你这一点。”
“如果我当初教他一点,世界会不会不一样?”他莫名其妙着低语,我莫名其妙着看他。
“看看人类!”他咆哮:“没有天赋的权能,如何从渺小中伟大!”
枪,收势,足,蹈地,人,登入天穹。长枪所向,势若疯魔。
“杀!”一字曰之,肆意成狂。
黑影在空中手舞足蹈,在枪口下扭曲消散,终化为泡沫幻影。然而黑天没失去,又四只黑影出现。他们手持宽大镰刀,严阵以待。那些刀锋明亮耀眼,要把那人的胸口划开,把骨头剖出来。
他们没有做到。白夜依次点出四枪,轻蔑地将他们抹杀在脚下。
“来啊!”他吼道。
我清楚地看见他出枪的动作,甚至枪口颤动的轨迹清晰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见他冲向月亮,月亮张开成一只猩红的眼睛。那只眼睛俯视他。
“纵云九闪——时回!”
无尽的光华淹没了我,也淹没了他。我什么都看不见了。
当我再次看见时,我发现我在武道场上。在我身前是一脸莫名其妙的白教官。
“还在发什么呆。”他呵斥。
我问你爸呢?他劈手给我一巴掌。
“滚回去!”
没有人记得,那个人好像没有出现过,又似乎根本没存在过。
我浑浑噩噩练了一天,放课后捡到一只钢制枪头。我拾起来,看到正面印一行字:
山之殒,其怀勇矣
我翻转那个枪头,看到背面四个字:
纵死而侠。
我决定把这个枪头收起来,作为对这个莫名其妙的人最后的纪念。这一切仿佛是我的幻梦,脱离幻梦唯一的方法似乎只有醒来,忘掉这一切。但如果我忘掉了,谁又会记得那个叫白夜的人呢?
那个人曾经那么悲伤,又那么勇武地挑战某个看不见的伟大存在。我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但我感受了那种深入彻底的绝望和疯狂。我是那场战斗唯一的见证者——倘我不记得,谁会记得他呢?
我什么都不知道。但我懵懵懂懂成为他的关门弟子,我必须尽责任。
梁彦祖在武道场堵住我,告诉我每周四他在布克朗小酒馆喝茶,让我到时候去小酌俩杯。我告诉他近日碰到的事,他很惊讶。
“你做梦吧?”他说:“你说你完成了托天地狱?老白说明天才把设备弄上去,而且基础格斗班怎么可能有古武者,不可能不可能的,你在做梦吧。”
我把那个枪头拿给他看,他仔细打量一番,陷入了思索。
“这个枪头的材质是……”他敲打:“看不出来,但不是普通钢铁。”
“你说那人是白教官他爸,而白教官完全不记得了?”他问。
确实如此,我实话实说。
他谨慎地把枪头递还给我。
“不要再打听这件事。”他说:“也不要回忆,忘了。”
我问为什么,他说闭嘴就行了。之后他跟我聊布克朗小酒馆的趣事,但我心不在焉,听不进去。
“那个托天地狱你别真像傻子一样冲过去试。”他警告说:“真会死人的。去年就是,我看着:就是你被压死了教官也根本不管你。”
“我们都得活得小心点。”临走时他对我说。
我回到熟悉的茅草棚,拴上门。当我转身,出现一张熟悉的脸。那张脸让我僵硬发麻。
那只黑发萝莉跪在茅草上,眼神空洞,嘴里塞着布条。在她膝前躺着一个白发的高挑女子,似乎已经昏迷。我张大嘴,满头满脸都是问号。
我知道这个萝莉可不得了,暴躁起来整座城都不够她拆的,更不用说我了。我试图抽身离开,却发现打不开门。
我发现,墙壁和屋顶在后退,空间在飞快扩大,形成一座千米方圆的大厅。一条巨大的生物从屋顶上沉下来,来我面前,嘶嘶吐着信子。
“洪龙龙。”那怪物盘起金色的躯体,在气势恢宏的大厅里有如神灵。
我讷讷地应它。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