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小草把一根快燃尽的树枝拔出來。又换上一根长的沾了碗里的油料。这碗还是从死去那些人留下的物资中寻出來的。他把重新点燃的树枝插回方才的位置。然后吹熄了换下來的树枝。
离相转身。“此地不可久留。明日一早我们离开。”
丁小草却说:“你带着哥哥先走吧。我想在这里多陪爷爷几天。上官家的习俗。驯兽师死后。一定要将尸身在亡故地用法术保护起來停放七日。待他的三魂七魄都回來之后才可以带他回家安葬。如果不然的话。飘离体外的魂魄就会因为不是纯粹人类的关系被鬼魅吞噬。这样不止这一世。下一世他也无法得到完整。”
离相最关心的是右梧的安全。便淡淡说:“好。我明日带右梧先离开。”
但这时右梧却从后方的帐篷里走了出來。缓步走到丁小草身边跪坐了下來。他沒看离相。而是看着火光中面容安详的上官行知的脸。看了一会儿便用虽然不大却肯定的声音说:“我要留在这里。陪外公七天。”
离相叹气。刚要说什么。丁小草却道:“你不行。哥。这里危险。而且你还有很多要保护的人。我已经派了莲薪去宅子那里探查过了。沒有危险。也吩咐露凝去保护好宅子里的人了。但还是不能保证什么。在这里你牺牲了几千人。可是外面还有几百人等着你回去。你不可以这么任性。”
右梧的眼中映着火光。“那……至少让我在这里守着他一夜吧。”
丁小草起身。又拉着右梧起身。“明日你还要赶路。早些休息吧。这里有我。”
右梧只摇了摇头。丁小草把他往帐篷里推。“那就我上半夜你下半夜好不好。哥。我有好些悄悄话想跟爷爷说。你就委屈一下别跟我争宠了吧。”
右梧看到丁小草眼中的伤痛情绪。就点点头进了帐子。离相在几个人的营帐周围布了结界之后就也进了帐子。
帐子里是两条棉褥子。也是从那几千兵士留下的帐子里拿來用的。右梧却不坐在其中任何一条上。而是在枯草堆上坐下。折了一段树枝拨了拨放在草堆中央小石台上的油灯灯芯。
离相挥挥衣袖收了两条被褥。而后用妖法变出整张宽幅被褥。之后把右梧抱起走了上去。“乖。睡吧。如果真的想守夜。下半夜我叫醒你。”
右梧侧一侧身子挪到褥子边缘处。用手中的树枝在地面上轻轻勾画着。许久之后才轻声问:“这次的事。一定是司岚律么。”
离相把右梧的冰凉的手拉回身边。放在怀里暖着。“无法确定。但从立场上來看。确实是他的可能性最大。”
右梧突然抬头认真地看着离相。“让青灰去一趟上官家看看情况吧。这次外公遇害。桑桐失踪。如果真的是司岚律做的。他一定会对上官家不利对不对。上官家就在承泽南郊。司岚律如果想做什么简直是易如反掌。”
离相环住右梧的脖颈把他的脑袋拉入自己怀中。“如果说司岚一氏的兵力是十的话。那么木家是五。上官家除了本族的驯兽师和妖兽之外是四。司岚律忌讳上官家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但他一直沒有动手。是有原因的。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因为他还不够实力。所以现在需要担心的还不是在明处的上官家。而是这些年來暗中保护你跟随木风的那些手下。就像这些人。原本该是隐藏十分隐蔽才对。却还是被司岚律找到先下了手。他能找到一处。就会找到另一处。通知他们转移藏身地点才是当务之急。”
右梧紧皱眉头。“你说得对。明天一早我们就出发去找他们。”
离相温柔抚摸着右梧的脸颊。“我已经吩咐过青灰去了。你现在只要休息就好。不然明天什么也做不了。”
右梧“嗯”了一声。埋头在离相怀中。但稍稍闭上眼睛。黑暗就欺压上來。他就仿佛看到满眼皆是那些碎裂的尸体。感觉到溢满口鼻的尸臭血腥。不禁身体微微颤抖起來。
离相捧起右梧的脸。吻上他紧闭的双眼。而且伏在他耳边轻道:“你从來不是个直率的孩子。我可以理解你为了保护自己而将自己隐藏在坚实的壁垒中。但不要一个人住在里面。那会很黑很冷很寂寞……”他的吻落在右梧颈侧。“让我去陪你。不管什么的样的黑暗中。我都会为你点亮至少足够让你看清我的光明。”
离相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掌中溢出淡淡的白光。那是让人放松精神的妖术。对人体无害。只会令紧绷的神经松弛下來。让压抑的情绪得到宣泄。
右梧听着离相的话。感觉到越來越难过。今日里积压在心头的那些恐惧绝望自责的感觉仿佛巨大的冰川开始融化。涓涓细流汇聚成河。而后向紧闭的堤坝冲刷而來。
“右梧。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你要记住。你有我。”这句低声轻语却比最坚实的箭矢更具破坏力。像是秉承着巨大力道划破空气直接刺入了堤坝的正中央一样。
那到防线从一点开始碎裂。裂纹迅速爬满整面坚实墙壁。而后在寂静了一瞬之后。一道浪涛打來。那堤坝就如同春天湖面上的薄冰一样。碎了个无影无踪。连渣子都融入了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