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散了之后。离相看着青灰。“我只要你保护右梧一辈子。等他百年之后。青灰。你就自由了。但在那之前。你必须绝对服从右梧的命令。即使他的命令与我给你的命令相反或者对我不利。你懂么。”
青灰在经历着他从诞生到现在从未有过的挣扎。肩膀微微颤抖着。拳头握紧又松开。许久之后才慢慢挤出一个字。“懂。”
仅仅一个字。却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自己主人逼自己改认别人当主人。并说出这种话。他已经不仅仅是无法在感情上接受了。他很不安。前所未有的不安。
因为他所了解的那个离相。跟现在这个离相实在相去甚远。青灰几乎是眼看着离相从失去理智的路上越走越远直到无法回头。再到今天这一步的。他为自己主人的选择感到难过。为未來感到惶恐不安。同时知道。自己无力将形势扭转。
离相拍了拍青灰的肩膀。淡然道:“我把他交给你了。”
右梧听到了这话。立刻大叫道:“青灰。放我出去。”
青灰的表情一变。
右梧继续敲打着结界。“放我出去。你要听我的对吧。我不是你的主人么。那就立刻放我出去。立刻。”
青灰已经同右梧订立了契约。在思考之前本能想要去服从。身体已经开始行动。手已经抬起。转瞬却又想到了自己的主人离相。便不知如何是好。立在原地无法动弹了。
离相早料到会这样。他自然不怕青灰帮助右梧与自己的计划对抗。因为他的实力远胜于青灰。即使在还未完全恢复的现在。
他只是一挥手。就将青灰也封入了结界。“放心。这结界用不了多久就会自动解除。而在那之前……”离相的笑容是从未有过的清淡释然。“右梧。青灰……永别了吧。”
这话轻飘飘的。比初冬时节落下的第一片雪花。或者冬日里天鹅长出的第一朵绒羽都还要轻。还要柔和。但就是这样轻柔的话语。听在青灰和右梧耳中却像是一根尖细的针。一根刺。
比蛛丝还细的针。穿透耳膜刺进脑中。带來的震撼和痛楚却不可估量。
右梧一瞬间瞳孔收缩。因为知道了离相这话中表达的含义。最近的种种画面掠过心头。右梧的嘴唇开始颤抖。而后是整个身体。
离相的笑容定格在第一缕晨曦之中。他看上去那么美好。只是微微一笑就似乎可以融化整片浩瀚山脉终年不化的积雪。
他就像那道霞光一样。美得耀目。美得不真实。看上去那么飘渺。仿佛只要一个眨眼的功夫。他就会游离于天际。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右梧只觉得自己的心弦一根根绷紧。而后一根根崩断。
离相袖中银光一闪。一柄不宽却十分锐利的匕首从袖中滑出。被离相轻松握住。
这匕首。跟着他有年头了。
这是很久以前。从一个老驯兽师那里得來的。可以轻松斩断妖原。用來对付妖族再好不过。只不过凡事有利必有弊。用这匕首会消耗大量的妖力或者法术。所以离相只把它留在身边。很少使用。他喜欢它。是喜欢他刀刃上微微泛滥的颜色。和漂亮精致的手柄和刀鞘罢了。
用这么一把跟随自己多年的心爱之物自我了结。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作为一个活了五千多年的强大妖族。要了解自己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他转过身背对着不停敲打结界的青灰和右梧。深吸了一口气。而后右手握着刀柄。将刀刃刺入了自己左手的手腕中。
刀刃沒入之后再微微向外扯出。从金属与皮肉的空隙中。鲜红的血液如同一条细长的溪流。顺着刀刃以及离相的手腕流淌而下。向下落在洁白的雪地之上。
绽开一朵朵带着香气的红梅。
要先从四肢的经脉开始。除去心脏附近妖原的保护网。他才能让自己死。不然的话。即使直接将这把精工打造的匕首刺进去。他也只会重伤。离死亡却还是遥远。
而他沒有时间。他必须用较少的时间。而且要保证自己沒有翻身的机会。
手腕上被破坏的妖脉会在短时间内恢复。离相要做的。是在恢复前。将自己的两只脚腕直到大腿以及右手到手臂的妖脉毁掉。毁掉这些之后。他再用妖力控制那匕首正正插入最为致命的位置。
不是不疼的。匕首刺入妖脉中。只要一点点的损伤。那伤痛就会被放大无数倍。而且像是电流一般迅速传遍身体的每一个角落。虽然只刚刚动了左手。离相却在转瞬之后连右手也开始颤抖起來。
额上渗出细细的汗珠。他的表情却沒有一丝一毫改变。还是那么淡然。欣然赴死的坦然。
右梧用嘶哑的声音一遍遍呼唤着他的名字。他只微微蹙眉。当做听不见。
在钻心的痛感中。离相带着鲜血淋漓的匕首。断了自己左右腿上的妖脉。此刻他只能将重心放在背后的山石上。才能勉强维持站立的姿态。
剩下的已经无法用手完成了。
他将匕首向上抛出。而后用妖力操控着那匕首瞄准自己的右手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