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棠一向以老饕自居,而且他正好属猪,所以以前我老嘲笑他,“阿棠,你怎么还不赶紧回你的高老庄去,”
不过,上辈子曾做过猪八戒的阿棠确实对于找吃的有一种特殊的本事,藏得再深的饭店也能被他挖出來,用他的话來说,就是“菜香不怕巷子深”,
这一次,他居然七拐八拐地带我们來了一个胡同深处,从外面看,还真不觉得里面是卖饭的,阿棠把我们领进去,边走边对我们说,“以前这里只有西边靠近胡同的这个小楼对外开放,内园仅供高干和外宾使用,”说完又感叹一句,“改革开放好啊,”
我和朵朵都笑起來,那服务员小姐却认真地说,“这位先生说的是真的,我们现在也不对外营业,”
我们听了,不敢再嘲笑,吐了吐舌头,乖乖地跟着往里走,
前庭的北边是一个院门,跨过门槛,便是一个中庭,这是一个非常地道的四合院,青砖灰瓦﹑雕梁画栋﹑宫灯古槐,厚重的历史气息沉静而生,
对于吃的,我其实是个门外汉,像是饮料,我知道鲜榨果汁比橙汁贵,但你非要我说出个一二三來,我还真不知道,况且,我又从《追男100计》里学了一招:对于你无意的人,不要老放电,
我问朵朵:“什么是放电,”
她很简练地回答我:“笑,说话,”
明白了,所以阿棠让我点菜的时候,我摇摇头;他和我讲笑话逗我的时候我咧咧嘴,
阿棠也不看菜牌,张口对服务员说:“老样子,”
点完菜,他指着我问朵朵,“圆圆今天被哪只附身了,”
他逗我的时候喜欢叫我圆圆,说我长得像个水晶丸子,圆滚滚的,我明明是凹凸有致的大美女,我明明一点儿都不胖,我开口反驳他,“你才被附身了,”还不忘强调,“不许叫我圆圆,”
阿棠大笑:“不错不错,毛病好了,”
我心里腹诽,你才有毛病,
菜很快就上齐了,果然是贵有贵的排场,那一只只盛菜用的饭碗和陶罐,精致地好像是从故宫橱窗里面拿出來的一样,我小心翼翼地捧着,真想把碗翻过來看看底下有沒有題款,
阿棠端起酒杯,对我和朵朵举杯,很郑重地对我说:“染笙,你能自己找到工作我真欣慰,”
我点头,面不改色地吹牛,“小看我,面试的时候,面试官都说,得到我这样的人才加盟,是他们公司的福气,”
“的确是,福~~气~~~”阿棠把福气两个字拉得老长,阴阳怪气的语调,
“阿笙还是很能吃苦的,”朵朵帮我说话,
“的确是,受了委屈就知道一个人躲洗手间抹眼泪,”
我不出声了,我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于是掏出手机开始玩游戏,
“嗳,我说,你堂堂一个经理,怎么每天都那么清闲,”
阿棠吃一口菜,理所当然地说:“这不是有下面的人在,否则请他们做什么,嗳,我们公司最近一个合作案,对方派來的代表中有一个小姑娘,年纪嘛,看着和圆圆差不多,不过,人是真精明能干,”
“是聪明漂亮吧,”朵朵和阿棠也很熟,与他说话自然不会客气,
“嗳,你还别说,长得可真不赖,”阿棠一口承认,
“看上人家了,”
有八卦,我立刻把耳朵拉长,眼睛虽然盯着手机屏幕,但该听的东西可是一点沒漏,
“哪能啊,我可不敢招惹她,”说完还诡异地笑了两声,
朵朵低声骂了一句什么,然后拍拍我的肩膀说,“阿笙,回去了,”
“哦,好,”我把手机放进口袋,跟着站起來,我和朵朵走在前面,阿棠走在后面一点,外面居然开始下起雷阵雨,服务员送來伞,我们穿过中庭的时候,我听见有人叫阿棠:“卓经理,”
我和朵朵站在前庭的廊下等阿棠,他和那个熟人就站在中庭里寒暄,隔着雨帘,我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却看到阿棠和那个人讲得很愉快的样子,
“阿棠,”我隔着雨帘朝他吼道,“你再磨叽,我先走了,”
他嗯了一声,随即匆匆忙忙地和那人交代两句,然后也不打伞,直接朝我们跑过來,
我也不等他过來,转身匆匆往前走,只怕如果再多一秒,自己就会克制不住自己,
在读大学以前,我一直觉得我的姥爷丁教授一定如平常教授一样,对成绩好的,有基础、有天分的、态度积极的同学会给予更多的关注和偏爱,
但是姥爷不是这样的,他便是对來旁听的学生,经常逃他课的同学,或者汉语还不完全的少数民族同学也是一样的关注,一样的认真,
那种平心静气、从容安定,那种不把自己和别人,不把人和人高低而论的姿态……
有一次我看着在窗边弯腰指导学生的丁教授想:人生的修炼应该就是这样的,有一天,我也这样就好了,可惜,也许时间不到火候不够,也许本性就不好,总之,那点浮躁,那点肤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