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再婚,在沒有一点阻力的情况下顺利进行,他缄默不言,爷爷奶奶睁眼闭眼,姥姥姥爷则是失去了发言权,
在许一航的眼里,继母无非就是家里多了一个人,就当多一个佣人就好了,只不过是不干活那种,当父亲半年后把继母正式带进家门來的那一天他心里如是想,
他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也不若同龄小男孩那么呆傻,在继母进门前他将就从旁人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欲说还休的语言里了解到继母的情况:二婚,拖油瓶,
“有了后娘就有了后爹,这么玲珑的一个小孩将來不知道会受到怎么样的虐待呢,”
“虐待倒不至于,他那后娘是个厉害的,冷落是肯定的了,”
……
哪怕是机关大院的高墙,也阻隔不了流言蜚语的滋生,其中尤以妇联主任卓妈妈为甚,经常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激动处,甚至也会泪眼婆娑,就好像是自家的孩子即将遭到后母的虐待一样,
后妈进门的那一天早上,父亲只关照了一句“放学早点回來”他就明白了始末,一放学,他就锁在自己房间里,手里拿着两张存着翻看着,里面的钱不多,三万块,都是压岁钱,奖金还有用不完的零花钱,这点钱,省吃俭用,够他上完初中的吧,如果不够……他的眼睛瞄向书桌上的游戏机,抽屉里的手表,还有很珍贵的赛车模型……
到底是小孩子,虽然表现的平静无比,洒脱无比,可是心里隐隐也会担心,早知道就多攒点钱,
“一航,一航,”父亲在楼下叫唤,这么快就來了么,他锁好存着,双手插袋向楼下走去,
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还牵者一个穿着公主裙,眼睛红红,鼻头红红的“小白兔”,
客观的说,他的继母很漂亮,不仅漂亮,还是那种一眼即见的精明,后來的时候,他总是听到旁人背地里说她“比狐狸还精”,他面上随不露声色,心里却是不停地在点头,
而那个小女孩,出乎他的意料,居然在那天晚上哭闹撒泼,大喊她有爸爸,不要这个爸爸,也不准他叫她妈妈为妈妈,
沒关系,那他就叫继母“阿姨”,
现在想想,真是好笑,染笙那些行为根本就是撒娇撒泼,沒出几天,她就像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他身后,“哥哥,哥哥”叫得他几乎耳鸣,好像时时刻刻有人在你耳朵旁一声声地叫着“哥哥”,
他暗地里担心的继母虐待冷落诸般情况都沒有发生,阿姨的工作很忙,有时甚至比爸爸还少待在家里,家里一般情况下只有他,保姆,还有染笙,
当人家哥哥这样的差事,他并不陌生,可以说,他是驾轻就熟的,三岁的时候妈妈就再生了小颖,当时他以为,父母不惜罚款超生也要再生一个,是实在喜欢女孩子的缘故,现在才明白,原來那只是妈妈想要绑住自己的婚姻所做的努力罢了,
可惜,这样的努力,也仅不过让这段摇摇欲坠的婚姻,勉强多维持了十年,
十年里,母亲变得更加敏感,父亲则愈加沉默,家里的争吵就沒有断过,
小颖不像他,看他们的争吵看到后來几乎麻木,已经沒有任何感觉了,她每次都会害怕得直哭,每当这个时候,他总是带着小颖走出去,他们走得不远,只在街口的肯德基里坐着,一个小时或更久,等到父母寻來的时候,代表他们这一天的争吵也告一段落了,到后來,他们不再來肯德基找他们了,他隐隐明白,终于要结束了,
他不知道到底是小颖太乖还是染笙太闹,她怎么永远沒有一刻消停的时候,他看书,她就在他的课本上画画;他弹琴,她就在旁边捣乱;他出去打球,她就跟在他后面……
“唉,许一航,你什么时候成保姆了,”
“许一航,你还带什么球啊,你后面不是一个大球吗,”
……
那时,他受的嘲笑绝对不少,染笙那时候圆圆的,肉鼓鼓的,不管他怎么想法设法地逃跑,都会失败,因为怕她告状,他做得不敢太明目张胆,逃不出來,只好带着她,她倒也不闹,就在旁边的树荫里蹲着,两手托腮,眼睛看着地上的泥巴,很少看他们打球,他猜想,她是不喜欢看打篮球的,
终于有一次,趁着染笙在厨房里吃东西,他偷偷地逃了出來,他打了一个下午的篮球,到傍晚的时候回家,只见家里的保姆急得团团转,告诉他,染笙不见了,
“不见了,不是自己出去玩了吧,”
“不是,她发现你不见了就说要去找你,”保姆这么说,“我当时沒理会,洗好碗才发现人不见了,”
找他,她能去哪里找他,一个才上小学的小姑娘,他想想,就觉得冷汗在慢慢冒出來,他打球的地方并不固定,多半是附近的几个小学初中,偶尔也会去一些会馆,她能认得路吗,
他跨上单车,一所一所学校的找,天已经擦黑了,还是沒见踪影,要不要告诉阿姨,他开始自责起來,阿姨对他很好,比自己的妈妈更加的关心他,起码这么多年的家长会,她从沒有缺席过,还经常拉着老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