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对于死亡的惧怕,并非來源于死亡本身,而在于等待死亡的过程,当死神忽然而至,而你却被捆缚在原地,亲眼看着死神一步一步向你慢慢走近,那种煎熬,非亲身经历,难以体察,
当苏青睁眼,再次见到阳光的时候,本该庆幸,死神并未成功将她带走,可下一秒,她才发觉自己高兴得实在太早了,
雪已停,天初放晴,皑皑积雪在阳光下慢慢融化,一层一层,慢慢稀薄,这里是一座废弃的工厂,厂房许多都已经坍圮,沒了屋顶,只剩下光秃秃的水泥地面,在这里荒凉破败,风吹日晒,雨淋霜打,日复一日,
苏青一阵眼花,白晃晃的光下,好几条身影在她眼前晃动,分离出无数个幻影,又渐渐重合,她晃了晃脑袋,伸手扶住额头,头疼得紧,
“怎么,以为自己死了,”揶揄讽刺的语声,來自一个女人,
苏青再次睁开眼,女人背光而站,挡在她的身前,居高临下睥睨着她,苏青看不清她的脸,却认得那个声音,和那身衣着,分明就是那日下午在超市门口遇见的邓岳,
“你,,”苏青想开口说话,才吐出一个字,喉咙里就疼得仿佛在流血,想要动一动,才发觉双手双脚都被捆住,半分动弹不得,
邓岳缓缓蹲下身,她身后那许多条人影显露出來,在苏青眼中渐渐清晰,那是十几个壮汉,正严阵以待,
“是不是觉得很疼,”邓岳一手搭在膝盖上,一手便伸过來捏住苏青的下巴,返头对身后一名大汉道,“还不去给苏小姐拿水,”
她侧过头的时候,阳光照在她的瞳孔里,照见了那一坛幽水深沉,苏青一阵心惊,这眼神,和那日一模一样,明明就是怨毒愤恨,自己怎就会认成了忧伤哀怨,
不一会儿,大汉回來了,手里拿着一个瓷杯,恭恭敬敬地递给蹲身的邓岳,
邓岳头也沒回,随手向后一挥,瓷杯摔落在积满薄雪的水泥地上,溅起几星雪粒,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谁叫你用杯子的,”邓岳怒声而问,眼睛却直勾勾盯着瘫倒在地的苏青,扯开嘴角,笑了,“苏小姐口渴得很,一杯水怎么够,”
大汉一愣,有些不明就里,但却沒敢再问,讪讪地转身而去,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苏青只觉得又冷又饿,眼皮越來越重,大汉这一去,似乎时间有点久,她的嗓子很疼,却敌不过困意的侵袭,
就在她即将睡去的时候,只听“哗”地一声,兜头一桶冷水便浇了下來,不,不是冷水,确切地说,那是初融的雪水,彻骨冰寒的雪水,
苏青一个激灵,被激得身子一弹,顿时睡意全无,全身的衣服都被淋个透遍,寒意像被突然植入体内的巫蛊,一阵阵游走到全身,
“邓岳,你疯了,”苏青瑟缩着,瞪着提着木桶心满意足的邓岳,顾不上嗓子的疼痛,任沙哑割破喉管,
望着缩在地上,被冻得嘴唇乌紫,不住痉挛的苏青,只觉得全身舒畅,
“苏青,你不是渴了吗,你今年不是事事顺心,顺风顺水吗,今天可是今年最后一晚,趁着这最后的机会,我会让你有个大不一样的体验,这桶水,好不好喝呢,哈哈,”说着,邓岳自顾自大笑起來,
望着面目已然扭曲狰狞的邓岳,苏青还想要说话,头却越來越重,耳边充斥的只有邓岳的声音,一会儿疯狂,一会儿哀戚,一会儿凶狠,她仿若自言自语般,人格已经分裂,仿若她身体里有着无数个灵魂,在和自己纠缠斗争,
“你的那些所谓的幸福,都是踩着别人的尸骨得到的,你为什么总是要抢别人的男人,你这个贱人,你天生就是个贱人,”
沒有,我沒有,苏青半睁着眼,只能在心里回道,
“我眼看着就要得到幸福了,我和书云,眼看着就能白头到老,可是,你,你有了江容天,不能再來勾引他,居然就教唆你妹妹,你,还有苏彤,都是贱货,天生的贱种,”
不是的,不是我教唆的,我从沒有教唆过苏彤,那样是毁了她,我不可能那么做,苏青使劲摇着头,可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沒有了,
“就因为你,因为你们姐妹,我十几年的努力,一夜之间付诸东流,书云铁了心不会再要我了,不要我了,在他眼中,我一无是处,恶贯满盈,他连看我一眼都嫌脏,我爱了十几年的男人啊,我愿为之付出一切的男人,到最后,居然这样对我,我的生活,还有什么意义,”
勉强了十几年,还是不行,为什么不选择放弃,重新开始呢,苏青张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我有错吗,我有什么错,”邓岳猛地揪住苏青的肩膀,猛力地摇晃,“你告诉我,我有什么错,我错了吗,错在哪里,我追求自己的爱情,我错了吗,我连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都有错吗,”
苏青只觉得越來越冷,她多想告诉眼前癫狂的女人,追求爱情并沒有错,错只错在,追求的方法错了,
“苏青,你说啊,你告诉我啊,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他都忘不了你,他的梦里从來只有你,他在枕边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