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头,眼神锐利如刀。
如果目光能杀人,李军候现在估计身上不止七窍了。
沉默所形成的无声的压力几乎让李军候窒息,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也不敢擦拭。
片刻之后,荀彧起身,再次来到了‘灾难’现场。他看着地上两辆报废的牛车,断裂处新鲜的木茬如同嘲讽的嘴巴,他也看着那两门沉默却无比沉重的铁炮,也同样看到了周围士兵麻木的脸,工匠躲闪的眼神。
一股深沉的疲惫和荒谬感涌上荀彧的心头。
运这两门火炮,似乎比攻打鬼哭隘还要难!
山东中原这层层叠叠的僵化、推诿、无能,如同无形的枷锁,束缚着一切,也捆绑着荀彧的手脚,迫使他必须停下对于战局战略的思考,而转入这种没有多少价值,却偏偏不得不做的锁碎之中。
有价值么?
没价值么?
这一条路,是大汉山东三四百年来,自己选的
荀彧走到一辆还算完好的牛车旁,蹲下身,仔细看了看那单薄的车轴和结构,又看了看地上火炮的粗壮炮身。
一个想法很快的就在他脑中成形。
‘你,你,还有你们几个,’荀彧指着那几名低头不语的工匠,他又指向几名看起来还算机灵的士兵,‘立刻动手!拆掉这两辆废车的车轴!再找辆完好的牛车过来!’
众人不明所以,但不敢怠慢,立刻动手拆卸。
荀彧拿过一柄长枪,旋即用枪尾在泥地上画着简图,‘将取其中三对最粗最结实的车轴,加固到一辆牛车的底盘之下!三对车轴,并行排列!间距要均匀!车板用拆下的厚木板加厚、加固!绳索捆扎结实!快!’
命令清淅而具体。
工匠们眼中闪过一丝恍然和惊讶,荀令君竟也懂这些?
他们不敢再迟疑,立刻和士兵们一起动手。
叮叮当当的敲打声,绳索拉扯的吱嘎声,再次的响起。
这一次,在荀彧的亲自设计和监督下,一辆拥有三对粗壮车轴,并且车板被多层厚木板加固,用绳索铁箍捆扎得如同粽子般的‘超级牛车’被改造出来。
虽然丑陋笨重,但结构强度大大提升。
火炮被小心的挪上了牛车,车轴发出沉重的呻吟,车身明显下沉,但终究是撑住了,没有断裂!
众人都欢呼起来
唯独只有荀彧依旧面无表情。
荀彧看着牛车在士兵的驱赶和扶持下,极其缓慢地开始移动,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这口气中,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和无奈。
为了运回这两门残破的火炮,他耗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还消耗了原本就不多的时间。
大汉山东旧有的庞大体制下根深蒂固的僵化与低效
军校士官只知推诿塞责,瞒上不瞒下;工匠空有技艺却不敢发声;普通兵卒冷漠麻木,只求自保。
原本应该是可以四门火炮都保存下来,但是现在只剩下了两门,而且如果不是荀彧亲自指点督办,或许连这两门火炮都未必能够运输成功。
这或许比战场上明刀明枪的敌人,更加令人心寒和无力。
车轮在泥泞中碾出深深的车辙,吱吱呀呀地向着曹军大营的方向缓缓移动。
荀彧站着,看着那远去的笨重车影,心中五味杂陈。
鬼哭隘拿下了,火炮也运回去了。
但是这通往河洛的道路,似乎并未因此变得平坦,反而显得更加崎岖而漫长。
甚至是
越发的遥远。
麻烦的事情,就象是葫芦娃,来了一个,还有一个,解决一双,还有其他。
火炮才刚刚运走没有多久,棘手的事情就再次来临。
司马懿接连在飞狐堡鬼哭隘战败,不得不退守太谷关。
这可以算是曹军取得的重大战果,也算是重新在嵩山战在线获得了部分主动权,但大汉山东整体体制麻木僵化的问题,不仅仅体现是在运输环节
夏天闷热的风掠过嵩山馀脉,裹挟着潮湿的泥土气息和一种不易察觉的衰败味道,吹进了曹军连绵的营寨。
飞狐堡的胜利馀烬尚未完全冷却,新的阴云却已沉重地压在曹军的头顶。
雨水浸泡过的土地尚未干透,营帐之间泥泞不堪。
自飞狐堡撤回的士兵,许多人的衣甲缝隙里还残留着泥浆,疲惫不堪地倚靠在简陋的营棚下。
没人管这些,也没有人去在意。
毕竟对于大汉山东来说,普通的兵卒百姓,就是个数字而已。
最初几日只是零星的几声咳嗽,混杂在伤兵的呻吟中并不起眼。
然而,不过旬日,咳嗽声便如同蔓延的野草,此起彼伏地在各个营区响起,声音变得粗粝、沉闷,带着撕裂胸腔般的痛苦。
低烧、寒战、四肢酸痛的征状开始在士兵间悄然扩散。
出了问题,先瞒着。
等小问题变成了大问题,实在瞒不住了,才开始走流程
于是,到了此时此刻,一切都棘手了起来。
医师们焦头烂额。
有限的草药储备在急剧消耗,煎煮的药味混合着汗味、血腥味和排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