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何方!管他甚什么天子不天子,刀枪之下,都是血肉之躯!’
许褚率先表态,似乎有些让人意外,又是在情理之中。
因为许褚,籍贯是山东之人。此刻他表现的粗,其实也是为了掩盖他的细。
斐潜不置可否。
郝昭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波澜,起身,对着斐潜深深一揖,‘主公,令君洞悉深远,许将军赤胆忠心,昭皆深以为然今我军高举义旗,奉大义以清寰宇,涤荡奸邪,本为天下苍生请命。然若处置天子稍有差池,亦恐被有心人污我清名,毁我根基!届时百姓疑惧,天下汹汹,纵使破关,后患亦无穷矣!如陷泥沼,寸步难行,恐堕入万劫不复之境!昭斗胆进言,万望主公慎之!’
郝昭只说‘处置’,显然也对于天子刘协没什么好感,但是同样的,郝昭也是担心斐潜轻易做出什么举措,然后陷入和之前董卓一样的困境
他强调的已不仅是军事风险,更是政权合法性的根本动摇,是斐潜集团未来能否立足、能否长治久安的致命隐患。
张辽一直沉默着,等到其他人都说了之后,才缓缓的说道:‘某今日观汜水关墙守军,多为临时征召之丁壮,数组散乱,甲胄不全,旗帜歪斜,全凭城头那面华盖和鼓噪之声勉强维系。此乃乌合之众,色厉内荏是也!’
斐潜目光一亮,‘文远,详细说来。’
张辽拱手,‘汜水关之处,原本是曹子廉部曲其兵卒虽说连败退守关内,然亦甲胄齐全,刀枪齐整而今日汜水关上,却是散落不堪,多有民夫官吏,兵甲不全故某以为,汜水关内,此时定然空虚!原本关内兵卒,已调他处!’
许褚瞪圆眼,忍不住说道:‘这岂不是唔’
庞统哈哈一笑,‘曹贼啊恐怕是我等兵卒先登之时,便是“弑君”之刻了!’
议事厅之内,忽然沉寂下来。
斐潜目光扫过,心中了然。
虽然众人都说愿意听从斐潜的调遣,更有类似许褚这样表示天子也是‘血肉之躯’的,但是如果说真让这些人担上‘弑君’之名
这个‘字’签下去,可就是一辈子的‘罪’了!
然后不仅是赌法官公平,还要赌天下民众的智慧!
法官持公还好说,这天下民众智慧么
看看后世被键盘侠带偏的有多少,就能知道靠谱不靠谱了。
斐潜虽然收容了李儒,但是又能如何?
有多少人是认为刘辩之死,就是死在那那杯鸩酒上?
老曹同学这一次几乎就是将政权的法理之道摆在了汜水关上
‘诸君之议,皆切中时弊,潜深以为然也。’
斐潜缓缓的开口,语调不急不缓,
‘今日汜水关前之局,非止于破一关、擒一人、救一君!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定华夏未来道统、开万世太平新局之枢机也!曹孟德与山东士族,自以为将天子挟架于此,便困缚我军手脚,殊不知此举,反曝其丑!’
‘亦是我等破旧立新,正本清源之天赐良机!’
斐潜目光扫视而过,‘尚书有云,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泰誓更言,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此言何解?天命之所在,非悬于虚无缥缈之上苍,非系于一人一姓之血胤,实乃系于民心之向背,系于社稷之安危,系于万民之饥寒饱暖!’
‘天子之位,非神授,实乃民授!其尊其贵,当源于保民、安民、富民之实绩!若其位反成万民之枷锁,庇护蠹虫之盾牌,则其天命已绝!’
斐潜首先引用《尚书》最内核的民本思想,从根本上解构了‘君权神授’的神话,将统治的合法性牢牢绑定在民心与民生之上。
这也为其后续彻底否定旧制度奠定了坚实的理论基础。
‘昔周室东迁,王纲解纽,诸候力征,礼崩乐坏。圣人孔子伤之,呕心沥血作《春秋》,明尊王攘夷之大义,欲复西周之礼乐,以安天下。然其道理虽高,却终不行于当世,何也?’斐潜稍顿,目光灼灼,自问自答,‘盖因世异时移,沧海桑田!彼时井田之制,贵贱有序之礼,已不能安天下之民,已不能解生民倒悬之苦!徒执尊王之虚文,而昧于安民之实政,此孔圣之憾,亦是后世拘泥章句,抱残守缺之腐儒自缚之枷锁也!’
‘前秦一统,奋六世馀烈,席卷八荒,废封建,立郡县,书同文,车同轨,本有破旧立新,再造乾坤之锐气。然其急功近利,以吏为师,专任法术,弃百家之长,绝民智之途,堵塞言路,此乃自锢之术,自绝之道,非开万世太平之基也!故其虽破旧制,却未能立新规,反因极端之禁锢而民怨沸腾,二世而亡,岂偶然哉?非将士不勇也,实乃民心尽失!’
斐潜说‘急功近利’四字,几乎就是画龙点睛之笔,将秦朝最终失败原因总结,也同时提点了当下众将。
没有什么可以一劳永逸,也没有什么可以千秋万代。
秦朝大一统奠定了基础,虽破除了封建割据,却在创建新秩序时走向了极端,扼杀了社会活力和创造力,最终因失去民心而速亡。
秦之败,在于破旧而未善立新,且立新之法粗暴野蛮。
那么,现在呢?
破汜水关,简单,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