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黑,那是彻彻底底的黑,那身影往门口一站似乎就能挡去所有的光芒。黑色衣袍,长发低束,左眼如星,右眼如漆,那人一手负后一手置前,前置的手中握着一卷书简,那本是十分儒雅的姿态,在他身上却显得极具侵略性。一见到那书简,黄衣男子身旁的粉衣女子噌的站了起来。 哒。门口之人再迈进一步,让光线重新投进这间厅堂,所有人莫名的松了口气。 他身后的三人依次走了进来,白霓裳抱着琵琶站到那黄衣男子与粉衣女子近旁,“诸位,这位便是新一任的青衣侯,重开宴。” 姑苏站在重开宴右后方,“姑苏辙。”楚骊歌不情不愿的向左一步,与姑苏呈交错之势,“乜斜辙,楚骊歌。” 白霓裳一手指意那位粉衣女子,“这位是六花楼的殿守花六幺,红香榭的殿守红岚玕有事外出,这位是……” 那四殿守中唯一的男子一身黄袍头戴高冠,颇有种黄老道教的意味。白皙的面额上眉心一点朱砂格外鲜艳,仿佛是由鲜血涂抹的一般。 他就像个祭师,一位入魔的祭师。 “我是狄花秋。”一直沉默着的黄衣男子开口了,声音也如同秋风瑟瑟,令人生寒,“你看不见?”他语气不善,看他的眼神就如看着一只蝼蚁。 “只盲一目。”重开宴抬手一扬,三丈长卷顺势展开,狄花秋将飞至面前的卷轴一端抄在手中,略微一扫,“的确是破金竹。”他挥袖而出,长卷登时倒卷,重开宴收卷回袖,双手交叠袖笼相对,眼瞳直视前方,随后眼帘低垂,端端一拜,“盛世千秋。” 衣袍各色的三人皆是一愣,随即跟着双手交叠置于胸前,一同行礼,“山河永寂。” 楚骊歌被这阵势唬得一怔一怔的,没想到这半瞎子还懂点干货,他先前还以为他真是冒名顶替的呢。 他向姑苏那侧倾身,小声询问,“喂,我们要行礼么?” 狄花秋眼光扫到他身上,“上代乜斜辙没有告诉你么?十三辙除了青衣侯以外不必向任何人低伏。” 楚骊歌“哦”了一声,“不好意思啊狄殿守,喝酒这事我还真没有什么师父。”姑苏心里一阵好笑,狄花秋脸色一沉,显然对他颇为不满。 “说正事吧。”重开宴扫视一周,“有几位,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我了吧?”人群中某几人闻言或脸色煞白,或低头不看他,不是惊骇就是躲闪,态度古怪至极。姑苏心里默数之后吃了一惊,在场的人零零落落还不到二十个,却汇集了来自十六个或大或小不同门派的人,其中就有被誉为白家除白开玉以外最杰出的弟子、当日指挥众人援助花城的白术明。 白术明起身作了一揖,“术明无幸得见青衣侯当年的绝伦风华,但家中二弟曾言,若无青衣侯相助,三年前失踪之人一个都逃不出去。” 重开宴对这番恭维毫无反应,楚骊歌笑了一声,“那小子怎么自己不来。” 白术明表情一僵,再无言语。一旁来自南北少林的两个和尚对视一眼,其中一人起身,双掌合十行了一礼,“贫僧成伦,是成寂的师弟,成坤的师叔,我那小师侄侥幸不死,究竟托谁之福,少林心知肚明,可是贫僧百思不得其解,每当询问他当年到底被关在何地时,成坤都十分抗拒,他已归来月余,性格愈发变得古怪,脾气无常暴躁易怒,与先前判若两人,可否请重施主将三年之事解释一二,座下的江湖豪杰也好想个对策。”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说的有理,我家那孩子也是如此,归家之后我与发妻直当他是死而复生,欣喜不已,可日子越过越觉得奇怪,他如今年逾二十五,时常夜半惊醒失声尖叫,我问他梦见什么时,他又什么也不说。” “我徒弟亦是如此!” “我那小弟,一个月来就没有出过房门!” “是啊,我那师兄也是这样,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 人声愈来愈响,七嘴八舌好不吵闹。 楚骊歌大拇指朝向人群对姑苏说,“这帮人真有意思,一个正常人被关了三年,任谁还能和以前一样。哦!不对。”他大咧咧的拍向重开宴的肩,“我以前不认识这位,不知道他以前啥样。” 重开宴向前一步,楚骊歌那一巴掌拍了个空,人差点没栽地上去,只听那黑衣公子冷冷道,“我今日召集诸位,就是为了阐述三年之事。” 哄闹之声顿时停住,所有目光汇聚在他身上,重开宴面上淡笑,眼底有冷光,“请诸位落座。” 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