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奇多嘴多舌,惹祸上身,活该被流放,活该病死在路上!——你那么喜欢聊天?话那么多,不如你来驾车?杨某赶车赶得疲乏了,要不换你来?”
简慨见他脸色不豫,不知自己何处说错话,心想此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立时噤声,不敢再多言。此后,三人一路无话。
等马车走到琅轩城门不远,杨世杰二话不说,立时把简慨踹了下去,一扬马鞭,架起马车飞快地朝水尾村奔去,把车内的叶西仪颠簸得晕头转向。
回到家后,杨世杰的脸色依旧很难看。几步跨进房门,却是坐到哪里都不如他意,直恼得他把桌椅拍得砰砰作响。最后,他站到了窗前,看着远处的高山,渐渐安静了下来。
叶西仪跟在他身后,也进了屋里,站在他身后,默不作声。
感觉到身后的动静,杨世杰回过头,定定地看着她,低声道:“从第一次见到你开始,为师时常觉得,徒儿你聪明得可怕!呵呵,说说,这一回,你都看出什么来了?”
眼前,分明还是那满脸胡子的师父,但此时,在叶西仪眼中,他的周身充满了一种疏离之感。
“师父本名杨奇。”
“呵呵……还有呢?”杨世杰脸上带着笑,眼神却十分幽冷。
“杨奇是一个早已死去的人。”
杨世杰听了,哈哈大笑,可那笑又被他倏然收住。
“徒弟,你把什么都看得通透。你很聪明,比为师当年还要聪明。在遇见你之前,为师根本无法想象,世间会有你这么聪慧的孩子存在。可惜,可惜,你有个致命的弱点。你习惯了直言不讳,理所当然地把事情讲出来,你以为,那就是正确的吗?——你知道,为师当年是因为什么惹祸上身吗?为师的这张嘴,说了不该说的话!如果你还想当我杨世杰的徒弟,你就把今天听到的话通通忘掉,听明白了吗?”
听了他的话,叶西仪沉默片刻,然后答道:“如果现在站在我眼前的,是我的师父,那么,你就是杨世杰。我承认的师父只有一个,那就是杨世杰。此外,别无他人。”
接下来,师徒两相对沉默。最后,杨世杰叹息一声,从壁上取了酒葫芦,跨出门去。当夜,他喝得烂醉。隔日日出,师徒两如常般相处,并没有产生任何芥蒂的模样。
时序进入七月,夏收如约而至。水尾村的村民们抓紧收割了稻谷,脱粒晒干。整饬完粮食,收皇粮的也到了。村民们心疼,但也没法子,将一筐筐的粮食挑送到差役手中。差役按着簿子上所载,一一点收完毕,在村长的恭送下,舒心地离开。那帮差役前脚刚走,周家米铺收粮食的管事跟伙计后脚就跟到了。这本是常事。今夏却又有些不同。因为城里简府的活计也下乡来收购粮食了。
一个村里,余粮不多,能拿出来卖的更不多。可这同时有两家来收,这就有些难倒乡里人了。依风俗,自然是卖给同村的周家的。可简府似乎十分着急收到粮食,价钱抬高了两文钱。这周家一看这架势,也没卖简府面子,也跟着抬价,又比他们多出两文钱。两家来收粮的管事都着急上火了,气对方非得跟自己对着干,这脾气一上来,人就容易犯拗。就这么半天的功夫,互相竞价到最后,平日里一斤稻谷最多三十文钱,如今竟涨到了四十五文钱。这不灾不旱的,粮食竟然卖到那么贵,甭管收粮的商家怎么想,总之,卖粮的农民乐坏了。不止如此。听说周家跟简府互别苗头给僵上了,收完了水尾村的,也一起赶到别地去收,又是一番闹腾。
粮农喜了,叶西仪却愁上了。这简府怎么也收起梁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