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王爷看到白桑脸上鲜见的严谨之色,不知为何,一抹异样的不安便涌上心头。
眼前的少女面目鲜丽娇俏,恰如自己三年前甫入盛都时的曼曼模样,初见她时,她便以十二岁弱幼的年纪在九皇子的诞辰宴上以一场沉敛精萃的凝画策演之术拔得头筹,博得满堂激赏。
凝画之术,便是由下侍准备好介子、红桦、露草、杜若、青竹等四十余种清萃颜料,在殿中搭以画架,表演者心中凝力,运用初等策术,不用画笔仅以双手及备好的凡尘羽灵毛在正中宽大足有十尺见方的皓白画布上尽情作画,无余人能助。
四十余种颜料均要泼洒挥画,既考验表演者的绘画技艺,又需表演者能一蹴而就,洋洒而成,加之其糅杂复杂莫测的天边族术数,对表演者来说也不得不说是一项考验。
那时看上去不过还是一幼童的白桑,在众目睽睽之下,沉敛不惧的挥就出一副瑰丽炫目的金色蟠龙夺珠图,动作上行云流水、直绽青莲,画作上各颜各色夺目多彩,金色蟠龙栩栩如生呼之欲出,千色迷离,珠光绯翠,良久都无法让众人挪开双眼。
九皇子卫轩更是大为欣乐,直直击节赞赏,高兴的赐予白桑许多珍宝。
白氏嫡女白桑自此名声大噪,轰然鹊起。
而在众人纷纷眉飞色舞附和着与九殿下一起喧闹欣赏那副流光溢彩的画作时,白桑单膝跪地领下赏赐,沉淡如水的那抹白色剪影,却深深的烙入洛小王爷的脑中。
一如现在在月光下流光低溢的白桑。
“小王爷美意,恕桑儿无福消受。”白桑字句顿顿,郑重十足。
果然,洛小王爷好似早就做好迎接拒绝的心理准备般,面色一变,薄毅的嘴角只溢起一丝苦楚道,“可是因为云长斐?他与千秋公主的婚事早已铁板钉钉,你难道真要如此执拗?”
白桑闻言却是一笑,那笑如筱花绽放,倒叫洛小王爷有些不知所措,但聪颖如他,立马便拉回先前的沉稳思绪,方才的不愉早就消逝,只细细听白桑道来。
“小王爷有此揣测倒也不足为奇,毕竟,桑儿对云长大哥‘情根深种’满城皆知。”白桑俏笑着看向洛小王爷,话里有话已是十分明显。
“洗耳恭听。”卫昶一指耳朵,饶有兴趣的示意白桑说下去。
“小王爷也知道桑儿与云长大哥从小一起长大,云长世家与白府向有往来,且相交匪浅。桑儿与云长斐,称得上青梅竹马。”
“嗯。”卫昶闷声一答,心底的芥蒂一起,一丝不快一闪而过。
“云长世家身为璃卫四大氏族之一,百年前势力地位均排于末,但近年来云长大哥文功武治,一手促使云长世家跃升而起,皇宠愈甚。”
卫昶面上虽有些不以为然,心底却升起一缕严谨,白桑方才所论已经涉及朝中局势,一般的贵女如果妄论朝纲,都是要受到礼制司处罚的,他眉头一皱,便沉声道:“他才智惊绝,本王亦知。”
白桑绽出一朵灵巧的微笑,继续开口道,“那小王爷可知,云长世家真正水涨船高,坐势而起,却是何时?”
卫昶凝眉细细一想,看向白桑的眼神又幽黑了几分,沉沉道:“便是大皇属意将长公主指婚于云长斐的时候,”稍一停顿,洛小王爷灵思一转,又带着点恍然犹疑道:“也正是你满心欢喜云长斐的消息布满盛都的大街小巷之时。”
洛小王爷疑惑的看着白桑,隐隐觉得这其中有诸多不妥,但一时间还是无法理清头绪。
白桑脸上却早已是一派清明飒爽,直言不讳道:“我满心付许云长斐的消息,都是我命人放出的,我从早到晚对云长斐所做的欢喜之事,也是我佯装假作的,目的,就是要让整个盛都的人,相信他们所看到的一切。”
洛小王爷双眸微缩,不觉升起五分匪夷所思看向眼前花样百出的少女,一瞬间却在了解其中含义之后,心头涌上一丝雀跃的甜意,但他仍旧疑惑的看着白桑,满心希望得到一个答案。
白桑心下了然,继续说道:“我与云长斐只有兄妹之情,断无男女私情,这本无妨碍,且大皇属意云长斐与长公主的婚事,于整个云长世家都是滔天的好消息,但千秋公主一向执拗,对于婚约之事向来冷淡不清,云长大哥同样如是,故此大皇迟迟没有赐下婚约。而我与云长斐的四起流言,却调动了明里暗里所有能在这次合婚中获益的各方势力,风起云涌,同心同力,焉有不成的道理。”
白桑娓娓道来,听在卫昶耳里已是心绪四起,其中的利害关节,对于他来说,也并不陌生。
白桑接起话头,犹自说道,“云长世家与皇族合婚,我作为这场政治婚姻下的‘牺牲品’,不仅博得卫城百姓诸多惋惜和舆论所向,九殿下更是早早赐我雪落无声,得以往后在九皇子集会上论政策术的地位,小王爷不觉得,桑儿凭此一番‘情场失意’继而就‘官场得意’了嘛。”
洛小王爷内心心思紊乱,看着此刻笑得冷然清越的白桑,一时间杂绪万千,他不知道为何向来不过清敏狡黠的白桑为何会说出这一番长长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