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鱼贯而入为白桑添上坐榻,桌几,又新置上佳肴菜品,白桑坐在一众锦衣华服的贵族男子之间,眼中闪现的锐气加上由内而外传递出来的沉稳果敢,丝毫不输于在场的任何一名男子。
“白小姐新晋了尚书局女官教习,如今与江某等人同朝为官,共同为璃卫皇朝效力,终是可喜可贺。”江之雨边喝着酒,边笑着向白桑说到。
白桑绽放一个笑容,略一扬眉回到:“江司长说笑了,桑儿只是区区一个女官教习,哪里比得上江司长掌管军机大营刑吏司,调度三万地牢武卫,高瞻远瞩,予取予求呢。”白桑笑容犹在,语气平淡,但最后这句话,却瞬间将偏厅内的气氛降至冰点。
江之雨面色一变,眉眼不动,却已失去方才那道笑容,语气淡淡回到:“江某向来不懂得这些语言机关,不知道白姑娘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白桑眉梢渐冷,一字一句如射出的冰珠,冷笑道,“江大人掌管刑吏司,想必是日以继夜的公务缠身,不然,为何会连手下武卫在牢狱中作出奸淫侵犯的祸事也不能得知?我府上的夕荷被投入军机大牢尚且还没被定罪,就有人侵犯谋害,我倒要问问主事的江大人,此事该何以论断?!”
白桑向来以娇俏灵转示人,每每见到诸人都是灵动慧黠的小女儿模样,此刻论起朝事来却头头是道,语含犀利,不得不让江之雨感到些微诧异,但江之雨虽然是近两年才在官场上混迹游走,沉稳果决的名声却是远播在外,此刻他听得白桑诘问,马上就正色答道:“璃卫律法,所有军机大营地牢的武卫都采取轮班调度制,三个时辰换一批制,这个制度是整个刑吏司官员共同制定,那武卫犯下如此罪行已被羁押水牢,由军机营受审,不日就会按律法严惩,还受害者一个公道,白姑娘何苦现在就来兴师问罪?”
“哼,”白桑冷笑一声,“在江大人眼中,这投入军机大营地牢之人便是罪犯,命如草芥,大人双眼矜贵,想必是不会多看一眼,但大人制下发生如此倒施逆行之事。我已呈书至盛宫军衙役请求严查此事,今日要不是受害者为白氏天师府之府上的人,若是换成无名无姓之人,抑或是尚未摆脱奴籍的奴隶,岂不更成一桩烂在地底之下的冤案。军机大牢如此乌烟瘴气,阴暗令人作呕,大人身为刑吏司司长也从不自诘吗?”
话锋凌厉,字字珠玑,一字一句咄咄逼人,江之雨瞬时哑言,俊逸的脸上脸色一敛,心底里便升起一股怒气,但是很快,这股怒气就被他敛下,转而变成白桑口中的自省。
五年前,他还是家族中最被鄙弃轻视毫无出息的嫡门长子,因幼年时亲眼目睹父亲死在门阀斗争之下,此后一蹶不振,及冠之后终日流连花坊,饮酒作乐,形容枯槁,最后差点就被洛邑王府的马蹄踏成肉饼死在撷香酒巷的长街上。而如今,短短五年过去,他就一洗颓丧,日夜不停的苦习武艺,研习商法,一千多个日日夜夜,因为他血骨里流淌着的那份血液,因为他生在大家氏族中的那份信仰,他终究是转过身来,然后踏上这块你争我夺生杀夺予的权力土地。
他抬起一双眼睛,看向白桑,面上表情不变,怅然答道:“白姑娘昨日于军机大营刺伤地牢武卫,那时候,那名武卫同样也还没有被定罪。江某念及白姑娘与受害者主仆情深,又出身于白氏天师府门阀,才没有将刺伤之事上呈天听,不然,按照璃卫律法,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白姑娘以为你此刻还能安坐在烟以楼,喝着上贡的美酒吗?”
白桑眉梢一挑,心下一叹这江之雨果然心思细密,立马接上话茬说道:“江大人一来二去,倒是将这些推脱的一干二净,大人敢向白桑保证,您的十根手指,一根都没有因为自己的利益而在这趟浑水里搅上一搅。”
江之雨一听,终是心头一顿,看着眼前这个淡然含威面如冰霜的少女,心思翻涌起来,夕荷地牢受辱一事,与其说是自己授权,倒不如说自己是默许,要说自己完全没有责任,这也是绝不可能。但眼下两万陆军武卫已经收入刑吏司,江氏一门重振雄风,士气大起,他何必将视线区区放在一个小小的侍婢之上。
只是不知为何,白桑这句话,却好像戳到了自己保护的最为隐秘的一处地方,这几年来,为了一挽江氏门族的颓势,他也明里暗里射出不少冷箭暗算,久而久之,他已经将这些视作必经之路,然后形成习惯,渐渐的,心底里原有的滚烫的怜悯也变成了冰冷的硬铁,最终没有一丝温度。
江之雨将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冰冷的看向白桑,说到:“白姑娘不需在此处旁敲侧击了,这世上所有事情,皆有自己的道理,姑娘想要的答案江某给不了你,还请姑娘去别处寻觅吧。”
说罢将手中的杯盏一落,衣袖之中已有逐客的架势。
白桑见状,心底顿时清明如许,然后露出一笑,说到:“江大人与诸位公子请继续雅兴,白桑打扰片刻,此刻少陪。”说罢便提起衣裙,灵巧的往门外走去,仿佛此处正是由她来去自如,毫无门槛,几位世家贵族的公子看着她走出去,终于是在心底承认,这名出身于上古异族--天边族的少女,是那样的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