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沙铺就的官道上, 骏马驰骋扬起阵阵沙尘, 马车压出重重的两条车辙, 路不是太平, 颠得车内女眷不住的叫苦, 黄周氏用手按着胸口,示意着丫鬟将腌渍的果子递到她嘴边。
“行了行了,路途颠簸,惠儿你好好养会儿神, 这种邸报你不知看了多少遍, 早已如吃饭喝水般熟悉, 何必再叫你侄儿背于你听?”黄周氏打断孙儿黄澈的背书,心疼的把小孙儿一把搂进怀里,不叫女儿黄芊惠再考校小孙儿。
黄芊惠无奈地点了点黄澈的额头, 不同意的说:“阿娘这就说错了, 爹爹交代我们进京, 别的且不说, 他总归是想给澈儿寻个良师, 把澈儿留在上京的,因此每日的功课澈儿一天都不能落, 本来我们身处边远, 京里的消息就不容易传来, 唯有靠一月一刊的邸报知道点时事,澈儿虽小,却也要对这些如数家珍, 否则凭什么入良师大家的眼?”
黄周氏不理,哄着九岁的黄澈歇息,说道:“澈儿的事小,你的事才是你爹爹最担心的,如若你的事成了,澈儿何愁找不到好老师,你的事要是不成,澈儿就算是神童在世,在上京也站不住脚。”
黄芊惠不语,怏怏地揉着坐酸了的双腿,心上忍不住想劝娘亲打住不该起的心思,又怕说出来闹得母女不痛快。当年二哥娶乔氏长女的时候,黄芊惠还小,待她长大,乔玉斓已经跟黄家人起了隔阂,黄芊惠对自己这个嫂子委实没什么好印象,乔玉斓唯一让黄家人印象深刻的就是她古怪的脾气和娘家如日中天的家势。
黄芊惠想起乔玉斓进京后父亲的惶惶不可终日,想起乔家书信传来时娘亲狠松一口气的狼狈,忍不住心想,倘若真如父亲谋划的那样,她该如何自处?
就在她深思的时候,黄家的马车已经驶入宣城,这里是经忠州北上上京的必经之处,从南自北的商旅充斥着整座城池,哪天街上随便一块牌匾落下来,都能砸中好几个腰缠万贯的大老爷。
黄家一车的内眷,只有个管家出来办事,能多低调就多低调,悄没声儿地入住了客栈,黄周氏赶了一天路早就已经吃不消,随便叫了两个小菜吃了口就早早歇息了,黄芊惠哄着黄澈又写了篇大字,才放侄儿回去休息,自己也打算歇下了。
黄家人不知道,这一车的内眷刚进城就被城中一伙地痞混混盯上了。这伙人平时散在街头无所事事,眼睛就盯着来往的商旅,一旦哪家商旅被他们盯上,他们是非骗既抢,没有他们不用的手段。
像这样的歹徒,或多或少跟宣城的衙门有些关系,只要他们闹出的事不大,不动官家的人,衙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两厢无事。
以往像黄家这样插着官旗的车辆这群人是不敢碰的,然而黄家一看就是外地的官宦人家,来的又全是内眷,这伙人胆子一大,竟然起了心思干一票大的。
次日,黄芊惠才起来,黄周氏就急急忙忙进来:“惠儿快看看,今早上城外驿站来人,说是接了你爹爹的令,叫我们速速回程,家里出了十万火急之事。”
黄芊惠恍惚,第一瞬间觉得奇怪,她爹爹如此心急把自己送上京,没道理半途叫她回去。可黄周氏已被来人三两句话乱了分寸,真的叫管家开始收拾行李。
“娘你等等,来人怎么说的,爹爹手书何在,给女儿看看可有说是出了什么事?”
黄周氏一顿:“那人倒是没说出了什么事,只说自己星夜兼程追着我们而来,叫我们娘儿几个快快回去。”
什么都没有?黄芊惠皱眉,立即带上帷帽,叫管家待那人上来回话。
跟着黄管家上来的是个三十多岁的精瘦男子,穿着普通,脖颈上挂着驿站的令旗,第一眼看过去只是个正常又普通的驿站小兵。
那人见了黄芊惠就拘谨地低头行礼,看上去颇为知礼。
“起来吧,辛苦小哥一路赶来替爹爹带话过来,然则我们母女出门在外,行事难免小心,还得问问小哥军从何处,怎的我爹爹让你带话前来?”
堂前站着的男子回道:“小姐谨慎,是小的没交代清楚。小的姓李,是襄州廉堤县驿站的差役,数日前有个桂州赶来的兄弟,奉桂州忠武将军之命给黄将军的家眷传信。这兄弟本是来我们那儿歇歇脚,可惜他赶了数天的路,到了我们那儿就大病不起,于是我便接了他的令旗,替他走这一趟。”
男人说的这种事也常有发生,驿站的差役倘若在路上出了什么差错,按理可以找临近驿站的其他人接了他的令旗,替他传输信件或信物。
黄芊惠叫管家把那人的令旗取来一看,发现果然是盖有桂州驿站红印的真物,可她心里还不放心,又问:“那我爹爹叫你传什么令来?”
那姓李的就说:“黄将军说家中出事,请夫人小姐速回,行李仆从可后行。”
黄芊惠卷起令旗:“只这一句话?没说家中出了何事?那我爹爹手信呢?”
那姓李的大概没想到黄芊惠小小一个姑娘家,一遇到事没被吓着,反而头脑清晰。这人偷偷看了黄芊惠一眼,回答道:“回小姐的话,小的不知大人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