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同志说的没错。
未央虽然没有啥社会经验，前后两辈子是第一次出来工作挣钱, 但是在上岗之后, 看到自从商场开门后, 别人所站的柜台前方一直客流满满, 而她的柜台前方却鲜少有人问津, 便知道自己是被穿小鞋了。
不对，也不能算是穿小鞋。
毕竟是个新人，人家咋可能会把容易卖货的好柜台分配给你呢？当然是把没人愿意站，容易挨领导眼刀子的差销量柜台分配给你了。
但让她有些想不明白的是, 明明旁边另一个布料柜台生意挺好的，咋她这边的布料柜台却没人愿意出钱来买呢？
打听过后才知，时下城里人洗衣服虽然有用搓衣板的，但是有好些人家为了省下买搓衣板的钱, 用的仍旧是大棒槌加木盆敲打衣服的洗衣方法。
这样的洗衣方法, 衣服布料当然要选那种结结实实能够穿的久一点的料子才划得来，而她所站的柜台不知道是那个厂子产出的料子, 全都是那种柔软不成形的款式, 让人一瞅就知道经不起棒槌的霍霍，所以柜台开到现在开了大半年了，刚开始还有人好奇着买过这料子，等到买回家发现做的衣服又不板正, 又洗不了几次就得烂了个大窟窿, 有人来柜台闹过几次后, 这柜台就几乎再也没人来光顾了。
眼下虽然啥都是国营的, 无论商场生意好坏，领导班子们都分不到半毛钱的红利。
但是商场如若在他们任职期间绩效好的话，等到过年的时候，他们这些个人被评上一个先进那绝对是少不了的。
而且干的好了指不定还能挪挪位置，虽然达不到发财的层面，但是工资涨上几十块钱，职位往上升上一升，这却是所有人都在为之奋斗的目标。
所以在跟旁边柜台的一个未婚小哥悄摸摸唠了一下午的嗑后，未央知道了，她所在的这个柜台本来就只剩下一个月的存活期了，在这一个月的存活期过后，不仅这个柜台要被取缔，这个柜台原先的柜员也要被调到别的厂子去干活。
然后未央就来了。
与商场内原有员工相比较，未央年龄最小，学历最低，资历为无，家里头虽然成分好是八代贫农，但正是因为这个八代贫农，意味着她这可能这辈子都没逛过几次商场。
在领导班子们看来，她这样的人卖货卖的好的概率极低。
总归这个柜台被撤，得拉一个人来承担责任，原先那个柜员再没本事起码也在商场呆的久了跟他们有了情面上的关系，不如拉这个一看就不怎么中用的新人来顶上，所以才将这个布料柜台先前的员工掉到别的柜台，然后给她分到了这样的一个工作岗位。
未央：“……。”
原来她这是专门来当替死鬼来了？
当替死鬼是不可能的，只有别人当她祝未央的替死鬼，她祝未央从不可能当别人的替死鬼。
因而在观察了一下这料子的样式后，她当晚便把她妈临走前塞给她的钱票动用了一半压在了柜台，顺便从柜台中拿了些料子去到了县城最大的一家新华书店。
到新华书店并不是去看书，而是为了去看报！看大上海、北京城那边的报纸！
皇天不负苦心人，几乎版版报纸上都有几张女同志的照片，虽然大多数女同志穿的都是花衬衣与素色长裤，但是不乏有穿着布拉吉或者衬衣长裙的女同志出现在画面之上。
未央上辈子的女红虽没说达到顶好顶好的水平，但是却也是跟曾在宫中尚衣局做了几十年成衣后来出宫安家的嫲嫲学的，祝家未出事前，身为大家闺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能干嘛？除了没事干游园扑蝴蝶练练字以外，也就是做做女红打发时间了。
所以在看了两眼那报纸上的图片后，她回家便向隔壁屋住的人借了把软尺，随即花了两三个小时为自己量身定做了一身新衣服。
新衣服的上身是个白色衬衫，下身是个及至小腿的红色长裙。
需要穿的时候，将白色衬衫的下摆塞到了红色长裙里面，这样的穿法会将人纤细的腰身显露无遗。
按理来说这一身衣服配一双黑色小皮鞋是再时髦不过了，奈何那种好货听说在大城市甫一上架都会被飞速抢购一空，更遑论是他们这种小县城了，人家造小皮鞋的厂家压根就不会给他们供货！
不过虽然脚下的黑布鞋跟着一身有些不太搭配，但是第二天未央穿着这一身走去商场上班的路上，却仍旧收获到了不少灼热的视线。
街上的人倒也还好，这时候的同志无论男女都比较含蓄，做不出那种直接将未央拦下问衣服是在哪里买的事情。
但是到了商场就不一样了。
能在商场上班的年轻男女同志，要么就是在接家里人的班，要么就是家里人的工作牛、关系强才给他们安排到了这种好岗位，总结一下，就是家里头条件好。
——不差吃肉的钱！不差买新衣服的钱！
未央坐到自个儿柜台后头没一会儿，就有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超过二十五六岁的女同志朝她走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