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晋朝抬起头。
封锁解开,姜梨的小脸被红色的光扫过,她仰着脑袋,在霍晋朝的介绍下了解着这台机器的功能。
任何人来看,这都无疑是个疯狂的设计。
甚至只要提出它最最基础的一个功能,就足以在科技水平并没有达到如此地步的当下,引起轩然大波——
穿越时空。
姜梨越了解越觉得茫然。
真的好像。
运作方式、运行界面,都很像。
但从某些方面来说,又和系统完全不一样。
比如,这么大一个机器,要怎么藏在她的脑袋里?还有那个逆天的抽奖系统,到底是从哪里抽到的奖?现实世界里真的会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她还在出神中,手表“滴”了一声,又有了信号,大概是信号屏蔽器关闭了,齐景焕的来电涌了进来。
她不假思索地接通电话:“齐叔叔……”
霍晋朝的思绪也被打断。
他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手柄,指骨凸起,胸膛里反涌起戾气。
……齐景焕。
也就比沈挚那个蠢货正常点。
他极端讨厌这个男人。
霍晋朝认识姜梨的时候,她已经认识齐景焕两年了。但他们的关系并不能称得上熟悉,他是有一次看见姜梨收到邮寄来得明信片才知道有这么个人。
那时齐景焕在北方的娱乐公司做训练生,冰天雪地的,他还有兴致拍了在雪地里写“姜梨”名字的照片洗出来,和明信片一起寄给她。
霍晋朝只看见姜梨看着照片在笑,好半天都没有写题。
半晌后才不经意一般问她:“作业做完了吗。”
他没抬头,目光定在笔尖上,却用余光看着她的动向。
姜梨把照片收进牛皮纸袋里,破罐子破摔一样大声说:“没有!”
然后才慢吞吞地开始写。
霍晋朝居然在一道简单的计算上停滞了好半天,总在某个步骤出错,然后一步错步步错,方寸大乱。
他好想知道那是什么照片,是谁寄来的。
但他不问。
霍晋朝又沉住气,放空大脑里怪异的想法,凭着本能去解题,机械而沉浸,仿佛投入在自己的世界里,什么声音也打扰不到他。
但姜梨自言自语时他还是听了,并且笔尖为之停顿了一会儿。
“前两年我请张叔叔给一个朋友一次机会,他特别特别特别努力,张叔叔一直夸他。后来他每年都会给我寄明信片,但是什么话也不说,什么信也不写,只有卡片和照片,这到底是想表达什么啊?”
她咬着笔头沉思,“想告诉我‘喂你没看过雪吧我可看过了’,还是‘你看我这儿的雪大得能写名字呢你那儿有吗’?”
“……”
霍晋朝放弃和这个毫无文艺细胞的人谈论雪的意义。
那是霍晋朝第一次知道齐景焕这个人的存在,后来也知道了他和姜梨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交流内容寡淡得犹如单纯的笔友,长达数年的坚持却又像是感情深厚却天各一方的故人。
十五六岁的时候姜梨开始有了很多明星海报,家里贴不完藏不下,甚至塞到他的宿舍里来。
霍晋朝冷淡着脸没管她往自己床下塞东西的动作,权当不在意,半夜却开了台灯,静悄悄地把大捆的海报拖出来,一幅幅地展开看。
齐景焕、齐景焕、齐景焕。
这个名字暂时在姜梨的青春期里刷屏。
他将海报卷回去,举着台灯默不作声地塞回床底。
霍晋朝回想着齐景焕的脸。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比他好看。
气质也比他好。
这小丫头为什么不崇拜自己?
算了,他又不需要她崇拜。
霍晋朝用力地甩上窗户。
他本想着,可能是青春期的躁动,需要用追星来纾解。
小孩子的冲动需要合理引导,合理……
直到他得知齐景焕就是那个“笔友”。
并且姜梨有那么多海报也不是因为她追星,而是因为她想偷偷攒零花钱,把这事在信里和齐景焕说了,齐景焕没多久就给她寄了几大摞海报过来。
因为最近他的海报卖得很贵。
姜梨都可以拿去摆摊批发了。
得知真相的霍晋朝一时不知是该说姜梨蠢还是谴责齐景焕惯着她。
真奇怪,在通讯发达的当代,居然还有人用写信这样古老、原始、流程缓慢的方式进行交流,也不嫌累得慌。
霍晋朝觉得,他心里有些不对劲。
这就好像姜梨和齐景焕之间共享的秘密世界,其他人无法侵入,甚至不能窥见这个世界的一角。
所以在姜梨又一次来他宿舍里“运货”的时候,他放下笔,拽住姜梨衣服后面的帽子,目光冷冷清清的,很平静,很自然地问她:“你很缺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