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这番表现,叶争流就装作没看着。
“您的想法我看明白了。”冯文典喃喃道。
这个外表有些腼腆的男人,一说起自己专业知识范围以内的事,当即就善谈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不仅如此,在言语变多的同时,冯文典的口音也不自觉地加重了。
“您是想砌这么一个小砖池子。等卤制好了以后,把卤水往砖池里一倒,然后搁那大太阳和那西北风,直接给它晒干了,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对。”
“然后吧,您在这儿给整了个卤井,就是想防着下雨天。万一老天下雨,您就把卤水往这井里一引,然后等天晴了,您再把井里这些卤水给捣鼓进砖池里,是不是?”
叶争流双眼一亮:“正是如此。”
太阳能是如此清洁方便,夏天在烈日之下,人们可能只是外出一趟,衣服上就沾了满后背的白色盐花。
那么,为什么古代生活在海边的这些灶民们,数千年来都没有想过要用阳光直接晒盐?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海边多雨。
而盐会溶解于水。
一场急雨浇下,两天的盐都白晒了。下雨导致损失的盐量实在太多,所以一直以来,人们都用柴火烧灶,把卤水放进平底的铁锅里煎。
这么做费时、费力、费人工,但是胜在稳定。
叶争流点点头,耐心问道:“你觉得这么做可行吗?”
对于晒盐的步骤和工艺,她能记起来的已经不多,现在画给冯文典的这份图纸,已经是叶争流搜刮了好几天记忆,所得出的最终结果。
“这咋说呢,”冯文典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
“城主,有件事儿吧,我必须得提前跟您说明白了,不然往后您指定得怪我。”
叶争流十分专注地看着他:“怎么了?莫非是我画的图思路不对?”
“您别急哈,听我说,事儿是这么着:这下雨吧,您看着它那雨点儿好像是往地上落,但其实搁那地底下,它也照样涨水。再就是,您把这池子里的盐往卤井里鼓锹,那也得需要时间吧,不可能咔嚓一下子就都存到井里了,那指定做不到。
您这个方法吧,我瞅着是能做,能行,但要说这卤水一点都不折损,那不可能。所以咱只要下一场雨,就得耽误一场的事儿……”
哦,原来是这件事。
叶争流当即露出了领悟的微笑,她点头道:“这个我知道。”
在制盐史上,雨天折损盐卤的问题,一直到近现代才得到了实质性的解决——因为石油发展出了塑料薄膜这项不透水的副产物。
所以每逢下雨天,盐场的工作人员都会用塑膜苫盖盐池,等雨停了再把塑料膜掀开。如此一来,大幅度地促进了盐晶的生产,对雨水的影响起到了很高的排除效果。
生活在这个时代,叶争流就不指望什么塑料薄膜了,但凡能搞出来沥青,她都心满意足。
所以卤水折损是必然的,最关键的是,用晒盐取代煎盐,具备可行性就好。
冯文典见叶争流通情达理,心情顿时也放松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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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作为工匠之外,同时也是制造灵器的灵匠,因此见多了弟子捧着一两块灵矿和原材料,张嘴就要他给搞出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东西。
要神兵利器的都是常事,冯文典还能应付。
然而就在昨天,来了个弟子提着两对鸡、两对鸭、两对大白鹅,外加五块中级灵矿,上来就想要冯文典给他炼一对可以背在背上,带他上天的翅膀!
冯文典:“……”
人和鸟内部结构有很大区别的事,他说一句像是在歧视对方脑子不好似的。
但是,妈的你想要能飞的翅膀,你至少给我搞几只鸟来啊!
鸡鸭鹅才能飞多高,它们那都是滑翔!
天天和这些人打交道,冯文典对于人类的智力底线已经拥有了深刻的了解。
他本来害怕叶争流不讲道理,仗着自己的身份压着他做事。
没想到这位新任城主竟然如此尊重事实,尊重逻辑,着实让冯文典松了一口气。
既然叶争流性格宽容,冯文典也就敢对她提出专业性的修改意见了。
投桃报李,冯文典抓起叶争流画的那个草图,也给她修正了一个地方。
“您想要把卤水倒进盐池里,也不用可丁可卯的。盐池用不着离卤田放得那么远。您看,就在这一块儿,咱们在卤田里直接修个盐池,我这里做个引水口,卤水不就直接给弄进来了?”
叶争流定睛一看,如此一来,确实比她原本想的方便许多。
她原本那个做法,只是图上看着整洁。但冯文典的修改,确实当真实用。
毫不犹豫地,叶争流叫了一声好。
听人夸赞自己的想法,冯文典比发钱还高兴呢。
他当即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