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了起来:“我这簪子值十,你弄断我的簪子,咱们的帐扯平了。至于你身上的伤,我赔你几文医药费也就是了。”
他竟是依样画葫芦,拐子王的“歪理”原封不动送了回去。反正这青玉簪子值钱的只有上面的银料,断了也不紧,容宣回头送到银器铺子,一样可以卖个好价钱。
拐子王闻言气得一个倒仰,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衙役见状正准备他拖出去受刑,容宣却忽然抬手制止:“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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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县令还以为他改变了主:“容宣,你又怎么了?”
容宣对他拱手施礼:“大人,刘栓柱一家素来老实本分,而拐子王又奸诈狡猾,学生恐他们拿不到汤药费,所以想请大人见证,让拐子王当堂赔付。”
贺县令只想赶紧审完这个案子,好回去补个回笼觉,闻言自然应允。拐子王见状面色难看的从袖子里摸出五文钱,直接扔到了刘栓柱面前:“呸!穷鬼!”
容宣瞥了眼,好心提醒道:“王员外,您给错了,不是五文钱,而是五十。”
拐子王闻言眼睛瞪得老大,气急败坏道:“容宣!你穷疯了吧!凭什么让我赔五十?!大人,他这是故讹诈!”
贺县令也觉得太多了,示容宣往下降一点:“容宣,刘栓柱不过受皮肉之伤,去医馆抓药五银子也就够了,五十也太多了些。”
容宣却是故叹了口气:“大人有所不知,五十不仅不多,恰恰相反,草民还收了十几银子。”
他给贺县令算了一笔账:“刘家共计四口人。刘大爷年迈不能下地,巧英年纪尚小,孙媳妇尚在孕中,所以一家靠刘栓柱地养活。算上牲口草料,过冬棉粮,他们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为十五银子。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刘栓柱现在身受重伤,起码有三年要卧床养病,也就是说他三年之内不能下地干活,共计亏损四十五银子。而在此三年间,他的汤药不能中断,算他一年药费五,三年就是十五,加起来一共是六十银子。”
容宣语罢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继续算道:“拐子王违背官府明文,私下收租,那张契约应当作废。所以刘家人之前还他的十银子也应该如数奉还,六十加十一共是七十……大人,学生收回刚才那句,拐子王要赔的不是五十,应该是七十才对。”
拐子王气得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掐死容宣:“我一年能挣百银子,那你刚才扎了我一簪子,是不是得赔我三百?!”
容宣笑了笑:“王员外,以伤讹诈可是要判十脊杖的,你刘栓柱不可同日而语。第一,我刚才扎你的那一簪子并不影响你吃喝行路,只看你现在声如洪钟便可知晓。第,你的伤很轻,明日就结痂了,连药不用敷。第三,你买良为贱,当流三年。也就是说接下来这三年里你会在牢里度过,期间做不了任何买卖营生,也就没有任何入账,我自然不用赔付于你。”
他轻飘飘一开口能人气死:“大人,还请您速速判案,学生见不得无耻之徒立于堂上。拐子王的恶乡间人尽皆知,说不买良为贱的事做了不止一桩,您身为父母官,更应当仔细彻查才是。”
贺县令摆摆手,压根不想费心神:“此事日后再议,日后再议。”
容宣按住他的手,认真摇头:“大人,怕是不行。”
贺县令瞪眼:“为何不行?”
容宣慢慢后退几步,声音清朗,让所有人能听见:“大人,学生乃是为您着想。略卖和诱之风盛行,《周律》第十三章第九篇,如地方该官员弁知情故纵者,照例议处。乡保衙兵盘查不力,杖八十,革役。知情故纵者,杖一百。此处近天子城下,倘若消息传入上官耳中,岂不是平白断了大人的青云之途?”
他此言一出,不仅是贺县令,就连边站着的衙役屁股紧了一分。杖八十?完人还能活吗?
一听很可能要丢官,贺县令算是被掐住了死穴,瞬间清醒过来。他这下不用师爷支招,立刻拍案而起:“来人!拐子王横行乡里,必然为祸甚多,本官身为父母官,怎可坐视不理!赵捕头,你速速带人去他家中彻查,看看是否有略卖和诱之事!”
惊堂木重重一拍,声音震彻堂,连牌匾上的蜘蛛惊得掉落了下来。
……
案子就此判。外间看热闹的百姓见状这才稀稀拉拉散开,只是仍未走远,沉浸在刚才精彩绝伦的辩论中难以回神,总忍不住目光看向那白衣子。
容宣走出衙门,对周遭的目光毫无所觉。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拐子王身上只带了十白银,剩下的只能用小金锭补足,但还是怪重的。
他思及此处,不禁抬头看向天边高悬的烈阳,难免有恍惚之感:他居然赢了官司?
不过也不稀奇,古代的律法漏洞跟筛子一样,有理在身的情况下,想翻案也不是太难。
姬凡一直在后面静静跟着容宣。见他刚才在堂上不仅三言语就翻了案,还让拐子王倒赔银子,逼得那个糊涂县令彻查此事,眼中悄然闪过一抹光亮。
他夫君真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