萩原研二扫了一眼身边喝的面红耳赤神志不清的同事们,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起身拉开居酒屋的木栅门,走到门外小巷里。
喧杂噪音霎时从耳畔褪去,寂静小巷里,只有这座日式和屋门檐上悬挂的两盏老式纸灯笼,在夏夜里亮着幽幽的橘黄色暖光。
萩原研二向后倚在冰冷石墙上,后脑枕骨传来丝丝凉意,让他清醒了不少。今天作为请客之人,他也不可避免的被灌下了不少酒。现在脸上也不可避免地泛起了一层红晕。
萩原研二大概能猜到姬野凌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一反常态的给自己发短信。
今天是孟兰盆节的最后一天,这是一个为逝者准备的节日。以前,家家户户都把带有家徽的灯笼挂在庙门口,点燃用茅草做成的绳子,去请已逝的先祖回家过节。
到了现在,孟兰盆节是家家户户都期盼的节日,公司会放整整一个星期的长假。人们会出门旅行游玩,参加夏日祭,又或者哪里都不去,在家点上供奉祖先的牌位,和老婆孩子看看电视,打打游戏,窝在家里长蘑菇一个星期。
可姬野凌已经没有亲人了,没有人和他一起祭祀祖先,他面对的只能是一家人的牌位。
他也回不了家,他在东京的公寓里空空荡荡,回去也只是一个人面对漆黑幽静的房间,等着太阳升起之后,回警视厅做一板一眼的述职报告。
他一个人在医院看着来来往往就诊的病患,他们在亲朋好友的陪同下从缴费窗口分散去往不同的诊室。
姬野凌看起来开朗又活泼,跟谁关系都不错,但仔细一算,其实没有一个能够在这种时候陪在他身边的朋友。
归根到底,无论再怎么强大的SAT,都是人,都会在一个时候,被挣脱不掉的寂寞与难过追上。
所以,萩原研二很高兴,自己的存在这时候能给姬野凌一点安慰,至少能够告诉他,
——你不是一个人,还有人愿意陪着你。
萩原研二仔细斟酌着言语。
【当然,,我很开心你在这种时候会第一个想起我。】
姬野凌看着手机上的这条消息,手指触电般停顿了一瞬。
下一秒,他缓缓微笑起来。
【嗯,谢谢前辈。】
这一个瞬间,系统看到了一些裹挟在一起的记忆。如摇曳流光一般拖着长尾扑面而来,撞进它的脑海里。
年幼的孩子安静的坐在医院长椅上,一言不发的看着吊针的液体透过长长的管子一滴一滴流入自己的身体。他手背上一排青紫色的针孔,打完一袋吊瓶,他就面无表情的抬手按一下铃,任由护士踢踏着高跟鞋过来给他换上新的吊瓶。
画面一转,他从医院出来,踏着夜暮,背着书包,一个人穿梭过老旧的长长胡同,巷子尽头是爬满青苔的违章居民自建房。他跳上叮叮当当作响的铁架楼梯,掏出钥匙转动两圈打开房门。
推门而入的瞬间,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轻声说道。
“我回来了。”
没有人回答,只有窗纱透明的白幔在夜风下轻灵飘荡起舞。
这是间不大的一居室,从玄关就能将整间屋子的构造一览无余。漆黑的房间里没有开灯,月光轻盈的透过敞开的窗户散落在木质榻榻米上,铺天盖地的白纸与画稿堆满了不大的屋子,长桌上零零散散摆放着几只尖锐的蘸水笔,墨水已经干涸在笔尖。
这个时间似乎是很久以前,那时各种软件与设备还不常用,是手绘的年代。蘸水笔与网格纸就能够创作出一部漫画。
勉强可以称作厨房的吧台干干净净,没有一点烟火气。小孩似乎也没有吃饭的打算,洗漱完毕后,就一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一边走向自己的写字台。
住在这里的人生命中似乎只剩下了两件事情。睡觉与画画。
记忆如连绵不断的浪涛,一段又一段,此起彼伏,繁杂又琐碎。
每一段记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