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是恍惚的,满脑子都是永兴的冬夜,荒草连天,白雪堆积。
他提着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走。
“我本也不求长久,只要你在我身边三月,如此,足够。”
她脑海里被这道声音占据,冷不防被六玄门的人一剑刺伤手臂,尖锐的疼令她回神,她一个腾跃向前,弯刀如月,精准割破那人的脖颈。
“第四,你这是怎么了?”
第三可半点不紧张她,在一旁甚至语气凉凉地嘲笑。
若是平日里,第四一定会与他耍一番嘴皮子功夫,动手也是常有的事,可此时,她全然顾不上这些了。
多少年,她不止一次看过眼前这般血腥的场面,通常,她也会是那个一手铸成这般局面的罪魁祸首。
可此时,她看着遍地的尸骸,却忍不住想,他也会这样吗?
黄土白骨,音容尽失。
浓烈的血腥味头一回令第四作呕,她无视了朝她走来的第三,快步往山门去。
“第四,你要去哪儿?楼主可是要我们回去复命的!”
第三拧眉,在后头喊,但见那紫衣女子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他便施展轻功飞身前去,稳稳地落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怎么?楼主的命令你也敢违抗?第四,你是不要命了吧?”
第三是如今的栉风楼中对楼主最是惟命是从的那一个,一开口便是“楼主”,便是“命令”。
“滚开。”第四全然不复平日里那般与人调笑的模样。
第三一双精明锐利的眼睛微眯起来,他不再说话了,沾血的刀锋却骤然指向她。
第四神情凌冽,“噌”的一声,弯刀抵上他的刀刃。
——
永兴的春雨连绵不断,数日不绝。
今夜也是一样。
起初雨声沙沙的,后来雷声大作,闪电呼啸,雨势渐盛,淅沥噼啪。
“公子,还是关上窗吧,如今春寒料峭的,仔细您的身体……”年轻的道士立在榻旁,轻声说道。
“不必。”
榻上的青年嗓音嘶哑,不过一季,他已病骨支离,消瘦得不成样子。
他半睁着眼,始终注视着潮湿雨幕里浓绿混沌的一片爬山虎,他养的兰草在窗棂上,雨珠打来,长长的叶片颤颤巍巍。
他手边的道经已许久没翻页,湿润的冷风拂面,勉强缓解了些他胸腔里灼烧的痛感。
道士推门出去了。
一盏灯烛在案,满室寂寥冷清。
满耳雨声重,白隐的眼皮压下去,昏昏沉沉地睡去。
东方将白未白,春雨绵密如丝。
借着安神香才安睡整夜的人忽听“砰”的一声,他下意识地睁起眼,只见房门大开,风雨涌入。
他正欲唤人,却见一片黛紫的裙袂在门槛闪过,顷刻,他瞳孔微缩。
殷红的血珠被雨水冲淡从黛紫的衣袂不断下坠,女子腰间弯刀的刀鞘上晶莹剔透的宝石。
她几乎浑身浴血。
只有那张被雨水冲刷过的脸干干净净,连她惯常爱用的口脂也没有留下一点。
她不施粉黛,唇色冻得泛白。
乌黑湿润的发丝贴在脸颊,一颗颗的水珠顺着她的鼻梁滑下去。
血迹随着她的步履而蜿蜒。
但她却忽然停步,幽幽暗暗的光线里,她盯住他的脸。
比起那个冬夜,他竟然又瘦了好多。
“你身中丹毒,为何不说?”
她几乎是从齿缝中,挤出这句话来。
“不重要。”
他仿佛才确定这并非是梦一般,眼底光影微动,半晌,却只平静地说。
他的声音喑哑无力。
不重要?
第四闻声,冷笑:“你的皮囊不重要,你的性命也不重要,白隐,你修的是道,而道佛不同,你再怎么做,也成不了菩萨。”
白隐起初不言,但见她浑身都是斑驳血迹,却终究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