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皇宫,不必担心隔墙有耳,司衍总算松了口气。
他指了指马车后站着的几位随从,递过来几张纸:“这些是大人亲自为殿下讨来的练家子,身手干脆利落,口风严实。他们都是战俘之后,身上背着奴籍,一路上可以护卫殿下的安全。”
仇不语接过那几张沉甸甸的契纸,张了张口。
“殿下是还有什么没有收拾的行李吗?”
“没有什么要收拾的。”他本就一无所有。
司衍猜到他要问什么:“放心,这辆马车的马夫和随从只会听令于殿下,殿下皆可尽信。只需早些北上,日夜兼程,数月便能抵达北冥都城。”
老实说,即便是身为帝师心腹的司衍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这么做。
七皇子再不受宠,到底贵为皇储。遣送皇储离宫一事若是被发觉,结果定然讨不了好。就像司衍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大人要对七殿下的阿母施以援手一样。当然了,作为下人,只需要执行主子的命令就好,这些困惑从不会在心底久留。
“大人还说,殿下是位聪明人,应当知道怎么做。”
他的确知道该怎么做。
仇不语凝视着自己的指尖:“老师她......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大人只说......此去一别,只望七殿下平安无事。大人说自己不需要报答,只希望日后若有再见之时,望殿下念及旧情,不至于兵戎相见。”
他怎么可能再同自己的老师兵戎相见?
仇不语难过地想。他或许会同天下人为敌,但绝不可能再将兵器对准她。除非自己死。
书童浑然不觉,眺望了眼天色,催促道:“殿下还是快些离去吧,若是被宫里的人发现了,只怕就走不了了。”
在某一个瞬间,仇不语想要不顾一切的,近乎卑微地询问,能不能最后再见老师一面,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不敢问出口。
因为他知道,她不会来。
老师似乎永远都是那样,即便是心软,也依旧冷酷地宣判,说出“山高水远,不复相见。”这样处处为他好,又处处绝情到极致的话。
若是不问,还能留个念想,留个奢望。奢望着未来还有相见的一天。
“......好。”他听见自己这么说。
终于,乔装打扮的仇不语沉默地跨上马背,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书童的身影,直至被林间树叶遮蔽,越来越远,消失不见。
他忽然低声命令:“掉头,走另一条路。”
迎着随从讶异的视线,仇不语淡淡地道:“按我说的去做,这是命令。”
短短数日,少年便迅速褪去身上最后的稚气,被仇恨所洗礼,成长为一位真正的男人。只是这个过程并不美好,不仅伴随着鲜血与疼痛,还有无尽苦痛和别离。
没有人知道,此刻伴随着一颗野心炽烈燃烧的,还有仇不语急促的,想要长大,想要掌握权力和变强的欲望。
想要长大,想要复仇,想要成为......能够让老师正视的男人。
他再一次回首,眺望着早已见不到的上京都城。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不去北冥,我们去西梁。”
她需要一把剑。
那他就把自己打磨成世间最锋利的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