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那一群人开始放声大笑起来,笑声里全是讥讽与不屑。
纪南寻似在冷眼旁观一群马戏团的动物,丝毫不在意他们说的话。
他似乎想起什么,皱起了眉,“钱我会还,要是你们再敢来这骚扰我妈,别怪我不客气。”
说出的话仿佛一把刚出鞘的利刃,带着些许戾气。
二哥在江湖上混了这么久,没想过会被一个少年的声音给震住,他一副普通学生打扮,碎发下深不见底的眼眸仿佛两个可以吃人的深渊,带有让人捉摸不透的害怕。
二哥自然不会轻易表现出来自己的害怕,对后面的人摆了摆手。
“哟!你想怎么对我们不客气?”
旁边一个最强壮的大汉领会了二哥的意思,冲上前对准纪南寻的脸就是重重的一拳。
纪南寻被打倒在地,白皙的脸上红了一块,嘴角还有鲜血溢出,他用手腕用力一擦,沿着脸颊拉出了一条血痕。
这幅狼狈的样子并没让他的气势消减半分,那脸上的红印,充血的眼睛,如同妖冶的彼岸花在黑夜下华丽而颓废地绽放。
他握紧了拳头,狠狠看着面前围着的人,透过他们,他看到了楼上亮着暖灯的窗户,隐忍从他的眼中悄无声息地滑过,他终是放松了拳头,缓缓站起。
“别他妈在这跟我耀武扬威,你是什么东西?”
二哥走上前重重地推了两下纪南寻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却刻意让周围所有人听到:
“杀人犯和疯女人生的臭小子!”
咬牙切齿吐出最后几字,二哥便带着一群小弟从纪南寻面前离开,那些人不忘再恶狠狠地剜他一眼。
纪南寻两眼空洞地看着夜空,漆黑的幕布上没有一颗星星,就像他荒芜的世界里的寸草不生。
他想逃离,可是前面还是深渊。
没有地方给他躲避。
没有人能让他相信。
没有期盼,亦没有希望。
纪南寻摇摇晃晃地走进单元门,他的步伐很轻,连楼道里的声控灯也没被震响,他爬到五楼停了下来,不知是哪家的狗吠声把五楼的灯叫亮,灯光打在纪南寻脸上,不适应光亮的他眯了眯眼。
他站在门前,反手从书包中拿出钥匙,刚要开门便停住了。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用袖子再次狠狠擦拭了嘴角,布料摩擦在伤口上的感觉让他微微皱眉,确定血迹都擦干净了后,他终是打开了家门。
家里一如既往,除了一个房间亮着灯以外,一片漆黑。
他试探着叫了一句:“妈,我回来了。”
没有得到回应,只清晰地听见一声“嘶”——是什么被撕毁的声音。
纪南寻眼神里难得浮起担忧,马上跑进了亮着灯的房间。
房间里的床边跪坐着一个女人,她的长发随意地散落着,身上穿的长裙已经很老旧,她已经瘦到脱相,面部满布的皱纹显得格外明显,那双肿胀眼睛里的悲伤满的仿佛就要溢出,整个人都遍布了一种沧桑的感觉。
南婉的双肩不断地颤抖,她一只手拿着剪刀,一只手拿着一张残缺的照片,一看就是被剪刀剪碎。
她用那被恐惧与悲伤放大的双眼死死盯住手中的残片,似要把已经破不堪言的纸张再看出一个洞。
纪南寻看见南婉拿着剪刀,冲过去一把夺过,检查过她身上没事之后,又试探地喊了一句:“妈。”
南婉依旧没有反应,依旧颤抖着看向手中的照片。
纪南寻顺着她的目光看向了残缺不全的照片,那上面是纪远和南婉,彼时他们还年轻,意气风发的纪远搂着旁边温婉可人的妻子,和现在憔悴的南婉分明两个人。
照片上,两人都笑得开心,满满都是甜蜜的情意。
而他们中间却被剪去一角,纪南寻看向飘落在地板上的一角,那是他三岁的样子,在父母怀中开心地笑着。
回过神来,他眸色一转,看向南婉的眼中略微掺杂了些痛意。
两人沉默了一段时间,南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着照片发愣,纪南寻就这样静静地陪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突然,南婉猛的一惊,照片从手中滑落下来,她坐起来用力抓住纪南寻的衣服,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看向他的眼睛似饱含深情,那风干的唇瓣慢慢道出:“阿远……阿远……”
纪南寻看着眼前神智不清的母亲,眼中的情绪更加复杂,南婉的指甲抓的他生疼,可他就任凭她这样抓着,试图唤醒她一声一声的叫着。
“妈。”
“我是阿寻。”
南婉没有得到“阿远”的承认更加焦急,她死死抓住纪南寻,盯着他幽深的双眸,急迫地想找出属于“阿远”的痕迹。
可是她越看,眼前的人就越不像纪远,她崩溃般地推开了他。
南婉好似清醒过来,她像疯了一般又哭又笑,看着纪南寻的眼神从痛苦变为了厌恶,指着他道:“都是你!都是因为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