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司天监,星辉台。
第二天,陈到忙完了一天的学业,终于等到了晚上,但见:
银汉迢迢,
素娥皎皎,
九天寒意把人追。
催佳人入幕,
唤学子进帷,
引将军卸甲,
劝骚客停杯。
月明阁前望月明,
星辉台上数星辉。
君请看,
太平城头奔星落,
摘星楼顶鸿雁飞。
司天监中,有一高台,名曰:星辉台。星辉台下,三百浑仪士在各种星象占卜精密仪器的辅助下反复推演。星辉台上,有两道童推动着浑天仪,一袭白衣独坐玉盘之上,双手捧着一个长长的望远镜在观测天象,形同枯槁。
突然,他放下了望远镜,开始坐卧不安,只见他眉头紧皱,眉宇间的一道金印在月下熠熠生辉,这正是本朝司天监的监正大人——范良,范老神仙,也被唤作:星魂老人。
星魂老人是王朝首屈一指的星象大家,精通佛法、道法、相面、星象之术,和帝初年便已随天竺国得道高僧阿氏多取经归来,入驻皇宫,创司天监,开星辉坛,建月明阁,筑摘星楼,历经和帝、灵帝、桓帝、孝武帝至本朝,无人知其具体年岁,粗略推算,至少活了有两个甲子之巨。
星魂老人平日里道骨仙风,两条长眉如银河倒挂在胸前,鹤顶龟背,丹凤眼,四方口,白色山羊胡,面色红润,神采飘逸,身穿紫金六爻炎阳衣,背上一把七星连珠剑,腰悬八卦玉蟾葫芦,脚穿九宫祥云鞋,采药炼丹,那是炉火纯青,修身养气,那是吞云吐雾。可如今却和那终日与美酒佳人、歌姬舞女作伴的老皇帝曹莺一般,风烛残年,如同一棵被掏空了精气神的枯树,摇摇欲坠,好似那日薄西山的慷慨烈士,行将就木的守土忠臣。
陈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不敢搅扰了众人的兴致,看到此情此景,心中却不乏有一思英雄迟暮的感慨!
忽听得星魂老人仰天长啸,大呼:“恶谶,恶谶呐!这恶谶终究还是无可避免!苍天啊,我殚精竭虑坐这苦禅百年,只为报那和帝知遇之恩,为何老天如此不公,不肯以我之功抵那王朝恶谶,噗!”星魂老人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飘飘然,向后倒去。
三百浑仪士见之乱作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司南、算筹、罗盘、历书散落一地,手忙不知何处是南北,脚乱不知何处是东西。
陈到大喊一声:“众人莫慌,待我前去查看!”赶忙登台而上,查看星魂老人的伤势。
待陈到登上星辉台时,星魂老人已被两道童扶起,陈到赶紧掐了掐老人的人中,老人咳嗽了好几声,总算是被陈到捡回了一条命。
“老神仙,你别生气,今天晚上我们不看星星了好不?”陈到在一旁劝道,随手扶起星魂老人。
“罢了,罢了,天地将欲正道,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改变的,罢了,罢了!”星魂老人随即正襟危坐,又吐出一口浊气,而后起身,再叹:“罢了,罢了!”
大鸢朝开国,武王伐江,那江朝最后一任皇帝妘丹,迷信巫蛊之术,在临死之际留下恶谶:“神鸢临凡,栖枝八百,内忧外患,巨蟒吞鸢。”后,便饮鸩而亡。从武帝开国起算,如今的大鸢朝不多不少,正好八百年,三年前凉州兵乱,西边的羌人也虎视眈眈,已显开战之势。而大鸢朝北边,正是那由乌桓族主政的蛮国——大蟒。
大蟒国西起波斯,东临大海,北至极北冰原,南边与大鸢朝的凉、雍、武、代四州交界,成鲸吞之势窥伺大鸢,蟒人自古好斗,崇尚武力,尤善骑术,对大鸢朝常有袭扰。虽两国自打大鸢和帝开始采用和亲之策重归于好起,已逾百年不曾有大战,如今两国的边关贸易更是一如既往的繁荣昌盛,但大鸢朝几大边军依旧枕戈待旦,一刻也不敢松懈!讽刺的是,边军的这一举动并不是惧怕那北蟒蛮族入侵中原,而是东厂的千户、校尉们时不时的便会来边地巡查,若有不遵厂公之令,玩忽职守懈怠者,当即斩立决。不仅如此,今年的年初,更因上头通报,天下大旱,边军的俸禄集体减半,不少将士敢怒却不敢言,真可谓:
四方城中二心忧,
一心忧羌蟒,
一心忧东厂。
五脏庙里两声念,
醒时念军粮,
入梦念军饷。
陈到搀扶着星魂老人,一步一步踉跄着走下了高台,朝着摘星楼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星魂老人都不曾言语,三个孩童轮流搀扶着他,总算是来到了摘星楼。
这已是皇宫中最高的楼了,不仅是独属于星魂老人的住处,以便老人能够随时登楼观星,还是皇宫之中唯一的瞭望塔,与皇宫内的四门值守遥相呼应,每日楼顶和楼前都有侍卫把守着,稍有异动,便可吹响号角,白天挥动令旗,晚上掌灯为令,御林军、虎卫、鹰卫齐齐出动,即使行刺之人有个三头六臂,也难逃法网。
陈到和星魂老人入了摘星楼,星魂老人向后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