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太医原是太医院第一把手，这些年渐有隐退之心，慢慢的将院首的事宜推给了自己徒弟，皇帝有意成全，便见缝插针的将人塞到了舒牧这儿，说是再干几年，等到了岁数便放他归隐。
舒牧向来强健，又惯会保养，到这岁数那些常见的毛病愣是一个没有，而舒家人口简单，家里唯一的药罐子已经辟府另居，如此一来倒将好好一个太医处成了摆设。
难得来了个病患，老太医技痒多日自然格外用心，一副药方斟酌许久恨不能把所有学术一并奉上。
许是因为这种用心，院落里弥漫的药香似乎格外苦涩。
陆淮恩嗅着味道，不由替舒颜皱眉：“他这是怎么了？莫不是下棋时又输了，还是您老人家赢了他旁的什么，这样下死手？”
“这是什么话。”舒牧气笑：“陈太医国之圣手，能借着给人医病胡乱撒气吗？不过是良药苦口罢了，味道越苦，说明他这药越有效，想来颜儿一觉睡醒便能大好了。”
“是吗。”陆淮恩有些不信，忍不住又往屋子里瞧了几眼：“郡主病势突然，也不知是着了风还是惊着了。”
“这孩子素来心重，她心里有结你又不是不知道。”舒牧拍他：“罢了，别看了，你且说说今后是何打算吧。”
“什么打算？”陆淮恩皱眉：“太傅大人，您孙女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想着算计呢？”
旁人不知便罢了，他可是清楚得很，对沈思钰这一剂猛药，除了太皇太后外，这位祖父可是也出力不少。
“你小子，别给我装糊涂。”舒牧道：“这事儿到现在，林臻再不愿意，只怕也要接受和离，颜儿回家不过是早晚的事儿。你就真没点什么打算？”
打算，能作何打算？陆淮恩苦笑不知要如何接这话。
郡主再如何那是天之骄女，他是什么？一个被太皇太后从宫外捡回来的孤儿，还是怀抱琵琶宫人玩乐的乐师？堂堂太傅，还真是不挑的紧。
“你也不用做出这副模样，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舒牧看他：“当初林臻去找皇上，执意要求娶颜儿时我便不乐意，林府百年根基，舒府又起势太盛，两两结合实在算不得好事。可那时皇上急着削弱沈家，想借这桩婚事松一松这对老盟友的捆绑，这才祭了颜儿出去。如今三年之期已到，连皇上都松了口要还颜儿自由，偏林家小子犯倔不愿和离，这才闹出这些事。”
“至于你……”舒牧看他：“你小子的心思我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别扯什么身世家世的闲话，我舒家要是当真看重这些，便不会放任子孙游走山水了。你只告诉我，若和离事成，你愿不愿意带颜儿走？山高海阔，天南地北，只去她想去的地方，看她想看的风景，只当是我这做祖父的弥补她这三年的亏欠吧。”
“您别只问我。”陆淮恩叹道：“好歹也要等事定了之后再问问郡主的意思。当初您一意将她嫁给林臻，连个缘由都不曾给过，她虽顺从您，可心里不知怎么憋着一股气呢。要不是这样，也不至于见着一点光亮就敢这般拼个鱼死网破。这回您要是再自作主张，我还真怕她生吞活剥了我。”
诚然，亏得这三年从不停顿的蜚短流长，抹杀了两人之间可能存在的情愫，只是她不爱林臻是真，对他陆淮恩无意也是真。
难不成真要为了那点子私心，就让才从一个火炉里爬出来的舒颜再掉进另一个泥坑里？
司乐教头，说好听了是有品阶的乐官，说难听了不过与伶人无异罢了。
下嫁给他，能算什么值得高兴的好事儿吗？只怕到时候，难听的话要比现在更多千倍万倍。
况且……
“林臻可倔的很，只怕是拼着得罪沈相也不愿停妻再娶，毕竟那日在南书房，他可是连皇上都一道驳斥了。说来也怪，明明是这样的硬骨头，怎么偏被沈家吃的死死的，难道那说的那些情谊便这般重要，值得他拉着林家一会儿陪葬？”
皇上一心想要削弱世家，沈府首当其冲成了祭刀的贡品，这些年在朝堂上，明升暗贬的事儿多了去了，沈相也没受过好脸色，这些事儿明眼人都瞧得出来。
若非如此，沈二何必弃文从武，想着重新杀出一条血路来？
“许是袍泽之情吧。”舒牧叹道：“细想起来，林臻也算一个好孩子，连他父亲都是一心想要弃了那艘腐船，偏他舍不下那点子义气，任由沈二拉扯着造出这些事端。整件事里，只怕沈三丫头是唯一无辜的。她是真信了兄长堆砌的那些话，认定林臻娶颜儿不过是事从权宜的缓兵之计。所以才会一等这些年，最后活成了笑话。”
“才刚颜儿自责，以为是昨日她言语太过才逼着人家姑娘走上了绝路，却不知道，那背后还藏了多少龌龊心思。”
“郡主聪慧，可到底经历浅薄些，有些事容易入弥障也在所难免。好在有您护着，偶尔吃吃亏，只当是历练了。”
“是啊。”舒牧叹道：“这些年也足够委屈她了。等天亮后看沈府如何吧，若是一味息事宁人，你便想法子把消息拿到皇上面前放一放，不管林沈两家如何，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