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看见身着华丽黑色晚礼服的男童躺在白色的房间里。
那衣服他记得,是参加亚洲钢琴公开赛前夕,妈妈专门找来了一位高级服装定制店铺为他量身定做的,每一个细节都精致而华丽。
他喜欢的不得了,所以就算发烧到晕厥他也不肯脱下来,那时候的他好任性啊,妈妈不在就饭都不肯吃。
可是妈妈陪爸爸去伊拉克了,临走之前对着刚刚退烧的他保证,明天太阳升起,就会出现在他面前。
可是从旭日东升到漫天落霞,她也没有回来。
黑色的身影在夜色中凝成了一团化不开的墨,孔雀突然明白自己看到了什么。
是他花了十年时间刻意去忘掉的,那个被誉为中国门德尔松的钢琴神童,七岁获得钢琴十级证书,八岁时参加亚洲钢琴公开赛夺冠,刷新了该比赛年龄最小获奖者记录,也曾站在世界顶端发着光的自己。
可他现在不应该坐在这里。
孔雀想开口喊那个孩子,告诉他打电话给妈妈让她不要去了,他会听话,再也不会参加比赛耽误爸爸的事情了。
哪怕从此做一个寂寂无闻的人,至少他还有他们一起,拥有两个心安理得可以去依靠的人。
不会像现在这样,努力的从身边的人身上汲取温暖,去证明自己的存在不是没有意义。
可是孔雀发不出声音。喉咙像被一团棉絮塞住,又痒又涩。四肢也僵硬得像被抽干了所有的血液般无法移动。
所以他只能木讷的看着那个孩子被一脸悲恸的姑姑牵着走了出去,他看着他面上童稚的笑容逐渐破落。
有一个医生母亲的八岁孩子已经知道,死亡代表的并不是去往天国。
是永永远远的,这个人,在这个世界,同你再无一点联系。
那样低调的华丽着的黑色晚礼服,是多么适合参加一场盛大的葬礼。
那些孔雀最不想记起来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在他眼前缓慢放映。就连每一个人的表情,都清晰无比。
原来他从来,从来都没能忘记,自以为是的空白不过是他卑微的自欺。快到二十岁的孔雀终于明白,一件事情如果严重到了需要刻意忘记的程度,多半就会永恒的存在于记忆里,或许会模糊或许会偏颇,或许会被人潜意识的自我防御机制紧紧闭锁,但一直都会在,好看的小说:。只要有风吹草动,就会呼啸而来。
孔雀以为他会哭,这么多年来每当这个情景偶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都无法控制悄然滑落的泪水。可凛冽的晚风刮过面颊,他却感觉不到冰冷。他抬头想看清楚那个独自站在远处的男孩子,却看见墓园里昏黄朦胧的路灯。
那颜色真像伊泽瑞尔的头发,介于金白之间,发着温暖的光。
伊泽瑞尔。孔雀想起这个名字,那张英气勃发却又总是带着慵懒不屑笑容的面孔仿佛就在眼前,挑着桃花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嘲笑他陷于回忆无法醒来。
眼前的情景疾速远去,晃的孔雀不得不闭上双眼。是了,这是梦。他已经不是当年孤独无力看着父母离去的孩子了,那些黯然垂泪的日子也早已远去,他有过一个女朋友,后来她离开了他,可是他为她接触了一个叫做英雄联盟的游戏,玩的不好还触了电,却又因此和一个英雄联盟中穿越出来的男人结为挚友。
那个男人叫伊泽瑞尔。
陪伴着他慢慢从那个钢琴神童孔雀,变为了dm的打野孔雀。
他还遇到了一个女孩子,那个女孩子有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眉眼,温柔的像妈妈一样。总是寂然无声的在他身后看着他。从校际联赛到网吧联赛又到职业联赛,为他的每一场胜利欢呼。
他想或许他是喜欢她的。
不然为什么对于他们之间的每一个细节都能记得如此清楚,甚至她微笑的弧度,眼角的纹路,她第一次对着他伸出手掌,手心有他不想放开的温度。
他记得她为了他那样勇敢,用一只手包砸的一个大男孩抱头鼠窜。
他记得她洗手作羹汤,一个人将好几个大男人的生活料理的井井有条。
他记得她抱着娃娃,脸上闪烁着动人的母性光辉。
他记得她小鸟依人的偎在他怀里演戏,奥斯卡影后级的演技不仅骗过了林北,也成功的让他不知所措。
他记得她靠在门框上看着他跟林北上楼,面上洇着浓重的化不开的黑,给他无声的责怪。
他记得她给他最喜欢的话梅糖,笑着说“我知道你的事情还有很多,而你也可以有很多时间来了解我。”那表情让他说不出拒绝的话。
如此温柔又坚强,聪明却痴傻的女孩子,让他不知如何面对。
孔雀一直以为他们还有许多时间,牧夏就在他的身边,在他一伸手就碰得到的地方,他有足够的时间去分辨,分辨他们之中究竟存在怎样的感情,那感情究竟是不是爱。
可一切突然就来不及了。
一个伸手的距离,牧夏用尽全力将他推开,自己却像一簇开至荼靡的繁花,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