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危险,沈影慢吞吞地说道,“本来昨晚我还想把我的婚事退掉。”
她从口袋里摸出一捆纸币,放在餐桌上。
“没想到退不成了。”沈影颇为遗憾,“要不你先拿着用吧。”
沈棉看了看纸币,又看了看沈影。
沈影脸上的愧疚不像作假,不过也仅仅限于愧疚,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两只手指捏住的纸币,随意地甩一甩,纸币发出清脆的刷拉声。
这么一沓纸,就把一个十二岁女孩的人生买断了。
她和沈影,十二岁,在现代,都是才初一初二的年纪。
然而在这么个小说世界里,每人身上居然都背负着一个婚约。
只不过一个是“受法律保护”的公开交易、另一个是私下买卖。
沈棉觉得有点黑色幽默。
少女乌黑的眼珠微微一转,带了点说不清的讥诮:“你感到愧疚?为什么?”
窗外是无边安静的田野,阳光正好。
“觉得有点可怜吧,”沈影天生就有将尖锐的气氛缓和的天赋,她的语气很平静,“虽然为一个嗯……脑子有问题的人娶亲生子,很缺德。”
“但是,一般人在帝国收税下,能攒这些钱很不容易,可能是把全家都掏空了。”
“我现在走了,他们家人财两空,我感觉……有点像是在骗钱一样。”
沈棉在沈影疑惑的目光中笑出声来。
黑发少女开口问了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如果,我是说如果,一头牛或者马,在买卖过程中跑了,按照农庄的规矩,买方卖方谁来赔钱?”
沈影相当认真地回答:“看当时的情况吧,一般来说谁没看好谁赔钱,但是如果有人是管事或者家里男丁多……”
沈棉向后一仰,语调轻快而冷漠:“所以,无论谁赔钱,关牛马什么事呢?”
沈影眨了眨眼,反应过来比喻的是自己,一板一眼地答道:“可是我不是牛马,我是人啊。”
这孩子真适合做辩论,不会轻易被人带跑,沈棉不由感叹道。
“你被买卖的时候,如果你觉得不适,我可以换个委婉点的说辞,定亲”少女的眼神锋利如刀剑,“有被当成人吗?”
“你的父母想过你是他们的女儿吗,问过你的想法吗?”
“你的买家有把你当成一个有思想、有喜怒哀乐的活人吗?”
完全不需要思索,每个问题的答案都是没有。
少女站了起来,走到沈影身边,语气带着难以忽略的诱惑。
“把一个活人当成货物、当成牲畜一样随意操纵摆弄,”少女的眼神明亮,“那么,就得承担货物丢失、牲畜逃跑的危险,这种损失,对他们而言,难道不是活该吗,这难道不是代价吗。”
“你只是跑路而已,连报复都算不上,自己都没着落,少去心疼买家,”沈棉回到自己的座位,捏住纸币丢在沈影怀里,一笑,“这么点钱,自己拿着花吧。”
沈影的手指虚虚地搭在那沓钞票上,有点犹豫。
成功学导师沈棉继续开始她的三句话把人带沟里的教程。
“为什么非要用一个好人的道德标准来约束自己呢,对待恶人,就要比他们更坏。”
男装的少女自有一种从容而潇洒的气度,此刻却显得有点中二,
“而且,我们可是昨天刚鲨人放火的反派组织,今天就要拾金不昧,这难道不是很怪吗?作为一个反派组织,我们的宗旨是什么?”
“是什么?”沈影相当捧场。
“勿以恶小而不为!”
黑发少女纤细的手指捂住心口,幅度很低地侧头颔首,是一个不符合任何礼仪标准的谢幕礼。
“你的价值、你的人生、你的未来,没人配给你定价。”
沈影看了看纸币,又看了看反派发言沈棉。
黑发少女就像一只骄傲的鸟雀炫耀着自己的羽毛。
如释重负,又有一种难以言表的、沉甸甸的暖意蔓延在心头。
“很华丽……”
沈棉微微一愣:“什么?”
沈影充满赞美地感叹道:“你刚才说话的样子,真的很有皇族风范,金灿灿的。
沈棉不期然地愣住了。
沈影认真到可怕,简直像是现代给普男明星硬吹彩虹屁的亲妈粉。
嗯……在这个阶级森严的封建社会里,“皇族风范”也许应该可能大概是个夸人的好词……吧。
可是沈棉是来自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啊。
“皇族”在现代……嗯……
总感觉微妙地被阴阳了。
这就是天然的威力吗?
恐怖至斯。
……
“嘀嘀”系统在沈棉的脑海里发出了几声铃响。
正是沈棉设置的八点五十五的闹钟。
不多时,沈立家的门铃响起,无人转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