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生生咽下,
又过了好久,聂隐娘颓然松手,伏在柳毅身上,全身抽搐着,
她的理智在命令自己,不再忍耐,好好哭一场,然而,她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哭不出声,
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扑倒在一个男人怀中哭泣,
虽然他已经死去,但那即将逝去的体温,依然透出淡淡的温暖,
她爱他,
在她心中,他早已不是一个伙伴,而是她心爱的男子,
唯一,
二十三年刺杀岁月中,唯一走进他生命的男子,
如同阴暗阁楼中偶尔透入的阳光,虽然惊鸿一瞥,但也已驱散了楼中郁积多年的黑暗与寂寞,
“我是柳毅,自然是來传书的,”
笑容犹在耳边,但那道阳光又已永远地失去了,
失去了,就不会再有,
她注视着他,神志清晰得有些残忍,她明白,她那最初与最后的爱正在化为烟尘,永不再來,
为什么,偏偏哭不出眼泪,
她惨然一笑,抚摸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夕阳将他清俊的容颜照出一片动人的光辉,长发披散,随风飘扬在斑驳的光影中,他的脸苍白如纸,却沾上了点点血痕,宛如开在雪地上的寒梅,
洞庭柳毅,那个在修罗镇中与她生死与共的白衣少年……
回忆中,他那温婉的笑意似乎还沒有冷却,一切却已经终结,
她颤抖着,死死抱住柳毅,坐在被鲜血染红的碎石滩上,任呜咽的夜风将她的心一点点吹得冰冷,
暮风幽咽,也不知过了多久,
或许,她终于明白了,自己的体温再也无法温暖那僵硬的身体,
于是,她仿佛有了站起來的力气,
她在枫树林边缘寻了一块略高的地方,挖了一个浅坑,然后将柳毅放了进去,她拾了一些落枫,盖在柳毅身上,枫叶越盖越厚,但她手中那一捧泥土,却捧起又放下,再捧起,再放下,
那个传奇中替龙女仗义传书的谦谦君子,那个曾抱着布娃娃,赤足站在自己门前的白衣少年,最终,也是自己手捧一抔黄土,掩了,葬了,罢了……
土堆越砌越高,终于完成了这个草草坟茔,
直到这时,聂隐娘的眼泪才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一下就不可收拾,她扑倒在坟头,恸声大哭,似乎连自己的心都要呕出,她纤纤十指,就在自己刚刚埋好的坟头不断挖掘着,刻出道道深痕,仿佛要将逝者从黄泉之国再度唤醒,
哭到声音沙哑,哭到筋疲力尽,她竟然在枫林中睡去,
月色如雪,
哀怨的笛声再度响起,聂隐娘却沒有了丝毫知觉,
一个黑色的影子,如暗夜幽灵一般,出现在月光下,
影子走过聂隐娘身旁,微微驻足片刻,突然一扬手,那丘刚刚砌成的坟茔顿时从中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