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唯敬伏地不敢抬头。低声道:“皇上说。一切战争之事。准卓帅所奏。卓帅之定夺。就是朝廷之定夺。”
卓王孙:“将合议之表呈上來。”
沈唯敬战战兢兢地走上前來。将手中的表书放到公主面前的案上。打开。
朱笔圈住的大字旁边。赫然钤着当今天子的玉玺之印。
“迎明帝公主为日出之国天皇皇后。”
公主怔了怔。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急迫地将表抓到眼前。那行字清清楚楚。沒有任何可怀疑之处。那个玉玺之印。公主也自然认得。绝不可能造假。
她缓缓坐倒。脑海中一片茫然。她努力想思考点什么。但觉脑中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來。
原來。父皇送她來朝鲜。为的只不过是那一纸和约。
她的国家。她的朝廷。甚至她的父皇。都再次欺骗了她。
他们把她送來朝鲜。是为了逼迫她去嫁给根本不认识、不喜欢的人。去换取一场战争后的和平。
就像是交易。
这已经是第二次用她毕生的幸福。去交易和平。第二次的背叛。
公主的身子开始颤抖。眼睛再次抬起來的时候。已有了泪痕。
“这是你伪造的。是不是。”
卓王孙的笑容有些讥嘲。并不回答。
公主的心在一点点下沉。其实当她问这句话的时候。就明知道不可能是这样的。
她痛恨卓王孙。虽然她明知道这件事不能怪他。她的父皇舍弃她。这个国家舍弃她。跟他无关。
但她还是恨他。如果沒有他。也许她根本不必接受这样的结果。
她厉声道:“我要回去。我要去见父皇。就算和亲。我也要他亲口告诉我。”
卓王孙沒有回答。只缓缓吩咐道:“为公主整装。日出之国使者。还等着公主的召见。”
于时。公主豁然明白。为什么日出之国使者要觐见她。
“不。我不整装。”她霍然上前一步。抬头逆着他的目光:“如果你一定要我召见日出之国使者。我就会抬着大炮去见他们。”
卓王孙默然片刻。淡淡微笑:“你累了。”
他转身出了殿:“公主好好休息。明日清晨。会有銮驾迎接公主。起程前往日出之国。”
随手轻轻将殿门带上。
大殿变得漆黑。似乎连光都一起被关在了门外。
公主呆呆站在殿中央。那么茫然。
她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那个白衣的男子。不过是烟花绚烂中的一场梦。变得那么遥不可及。
她即将披上鲜红的盖头。嫁到重洋之外。嫁给那从未谋过面的天皇。
这一切。与她的梦想差得太远。她本该统御千军。辅佐着她的夫君立下不朽的功业。同他一起名标史册。这才像是一个天皇贵胄该有的一生。而不像现在那样。为了掩盖国家的无能。军队的无能。像是交易或者礼品一样。远嫁到偏远荒蛮之地。
不该是这样的。
她紧紧咬住了嘴唇。
淅沥沥的雨声传來。殿外又开始下雨了。这个国家的天空似乎也为众生的苦难悲痛。战争开始以來。这里的雨水是那么多。
公主猛然惊醒。
不应该再等下去了。她已经沒有时间了。
他们的计划是。杨逸之先出城安排好一切。然后公主再悄悄出城。两人会合。一起到白山。公主用虎符调动大军。由杨逸之率领着开始灵山之战。
如果她被锁在殿中。不能出城。那么。就只剩下杨逸之一人应付这场战争。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抬起。紧紧握住胸前系着的一枚精巧半月形金器。
这正是可调动三军的虎符。
为了能留在他身边。她并沒有把虎符交给杨逸之。而沒有虎符。就调不动白山的军队。
公主很知道杨逸之的性格。就算沒有这支军队。杨逸之也绝不会见死不救。他一定会独自赶往灵山。跟这座城生死与共。
那将只会有一个结果。玉石俱焚。
她绝不能被锁进和亲的鸾轿。送往日出之国。而是必须要赶去白山。救出杨逸之。
这个男子。不能沒有她。她。也不能沒有他。
但现在该怎么办。
卓王孙绝不可能放她出城。和亲已成定局。虽然她不愿承认。但这样的国家大事。一旦决定了。就不能更改。
要更改。必须要有重大的变故。
她打开殿门。平壤城的广场上。耸立着一个巨大的礼幛。灯彩从它向四周蔓延着。染红了大同江畔的柳树。礼幛左右。分列着两个刚刚搭起的帐篷。也为灯彩结满。这是和亲的礼仪。一个帐篷中住着迎亲的使者。一个帐篷中住着送亲的大臣。
明日清晨。她即将离开这座阴雨连绵的城市。作为交换和平的筹码。
为此。这座城市都沉浸在欢庆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