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世界的迷离,将她的影像渲染得总有一些不同,只是他始终想不起,这不同到底是什么,
也想不出,那道光影到底來自何方,是前生,还是后世;是过去,或是未來,
也许,那座石桥真的有特殊的魔力,这一刻,让他看的不仅仅是她,还有她的三生三世,她在轮回中的千年等候,
只为在这一刻和他相遇,
一阵风过,小船轻轻颠簸,相思翻了个身,面向着他,却沒有睁开眼,
“先生,莫支湖的莲花就要开了吧,”
卓王孙微微一怔,
他起身上前,伸手放在她额头上,确认她还沒有醒來后,轻轻叹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
“是的,”他缓缓回答,
“明年的时候,我一定要种更多的莲花,让莫支湖都开满,”
“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神不知不觉温柔起來,
她嘴角绽放出一缕苍白而甜美微笑:“你能原谅我,真好,”
“原谅你什么,”他握住她的手,轻轻道,
正因为是在昏迷中,她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此刻的答案,他终于可以放下那些威严与骄傲,只用一颗心來和她对答,
这一刻,他不再是她的主人,不再是执掌生杀大权的王者,而只是个普通的男子,守候在重病昏迷的恋人身旁,
这种感觉是如此陌生,却又如此宁静,
宁静得让人宁可时间在这一刻停滞,化为永恒,
她的声音突然有些颤抖:“我知道自己一定做错过一件事,让你无法原谅我,但我却怎么也想不起來了……”她突然激动起來,身子不住颤抖:“可我真的想不起來了,如果有机会弥补我的错,我真的宁愿……”
他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抱着她,直到她停止颤抖:
“我早就原谅你了,”
说出这句话,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惊讶,随即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是的,这是真心的,
他已原谅了她,就在看到她紧闭的眼角浸出泪水的一刻,就在感受到她在自己怀中瑟瑟颤抖的一刻,
或者,更早,
从他自鬼忍四人众手中救出她,看着重伤的她对自己灿然微笑的一刻起,
从他得到消息,知道她已陷于危险之中的那一刻起,
从他……
他竟有些想不起來了,
或许,他其实根本沒有真正恨过她,
三连城的一幕,曾让他痛彻神髓,那是一道伤痕,由那个白衣胜雪的男子,和这个温婉如莲的女子亲手刻下,
这伤痕是如此之深,深到他永生都无法忘记,
但其实,很早以前,他就已原谅了他们,
他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这件事,也仍然将他当做唯一的朋友,
他不会欺骗自己说不在乎,也不强迫自己忘记这一切,因为那本是毕生难忘,至今若想起时,心底仍会传來阵阵隐痛,
但,他早已做出了决定,会带着这道伤痕,继续留她在身边,或许有些冷漠,或许有些粗暴,却始终珍藏她,庇护她,免她惊,免她痛,免她受风风雨雨,
只是这一切,他绝不可能亲口告诉她,
只有在她听不到的时候,才说得出口,
“等我们的婚礼结束,你带着我一起回去看看好么,离家很久了,再沒有人照料,莲花会枯萎的,”
卓王孙一怔,
我们的婚礼,联想到相思初见他时候的神情,他随即明白过來,永乐公主一定对相思撒了谎,她把这一场政治联姻,说成了他要迎娶相思,
他一时沉默了,沒有回答,
这是一个无心却又恶毒的谎言,如果让她知道,自己娶的不是她,她会怎样,
卓王孙不禁皱起了眉,
仿佛感受了他心绪变化,梦中的相思也浮起一丝愁容:“小时候,我曾想过,当我出嫁的时候,嫁衣不要是正红色,而是新莲般的水红,上面一定要绣满莲花,等真到了这一天,却來不及准备了……”
“会有的,”他轻轻握住她的手,
“我向你保证,”
是的,会有的,他欠她一个婚礼,迟早会补偿给她,他心中已许诺,总有一天,会让她在绣满莲花的嫁衣中,绽放动人的微笑,
沉沉暮色笼罩了小船,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柔声对答着,
一人醒着,一人梦呓,
也不知过了多久,相思轻哼了一声,在他怀中翻了个身,含笑睡去了,
卓王孙沒有动,任她枕着自己的手臂沉睡,守候在她身边,听着她细细的呼吸,他久久沉默,
有他在身边,她睡得那么沉静,世间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于是,他说过的这一切,只有江水为证,却沒有人听到,
夜幕下江波荡漾,载着两个人,缓缓向平壤而去,
七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