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下头,爱怜地看着怀中的尸体:“我本以为,自己的余生都会在囚笼里度过,却不料遇到了他,于是,我便将他藏在新房中,日夜私会,他对我很好,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不会反对,无论我作什么,他都不会生气,我们在新房里,千般恩爱,耳鬓厮磨,”
卓王孙的脸色沉到极点,三军阵前,晨风猎猎吹拂,似乎有无尽阴云在他身后飞驰、汇聚,万里晴空也不禁为之一暗,
而另一个被触动的人,是杨逸之,当他看到尸体上那一袭白衣时,就明白了一切,那正是三连城上,他穿着的那身白衣,
他知道,她前一句话中的“另一个人”,和之后的“他”,并不一样,
临海君,只是个无辜的傀儡,代替了他成为公主的情人,又代替了他,承受了卓王孙的盛怒,
自从桃花林中与自己相遇,她便已误尽了此生,
东海之边,幽冥岛上,她也曾带着红衣大炮、圣旨虎符,助他攻城拔寨,破敌制胜,
但此刻,他竟不知能为这个可怜的女子做点什么,
众目睽睽中,公主轻轻叹息了一声:“不幸的是,我们的事被这个人发现了,之后……”
她不再说下去,投向卓王孙的目光有了几分哀怨,
朝鲜大臣们突然明白了什么,跟着将目光转向卓王孙,
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公主与临海君有了私情,背着卓王孙在房中私会,被卓王孙撞破后,便痛下杀手,
众人的目光不禁有些复杂,虽然,卓王孙的愤怒情有可原,新婚之妻在婚房中蓄养情人,对于任何男子都是奇耻大辱,但通奸之罪,罪不至死,何况,临海君怎么也是一国王子,卓王孙即便要处置他,至少也应该让朝鲜君臣们知道,
更何况,临海君其死状之惨,令人发指,或许,只有炼狱中的魔鬼才知道,他在死前遭受了怎样的酷刑,
大臣们望着卓王孙,目光中有深深的无奈,却也充满怨恨,
他们恨这个不可一世的青衣男子,哪怕他天下无敌,哪怕他能帮他们击退倭军,赢得这场战争,他们也会恨之入骨,
因他已摧毁了这个国家的未來,
卓王孙看着公主,目光穿透了百丈的距离,
他缓缓策马,向她走來,每逼近一步,都仿佛山岳移动,刺骨的杀气逼人而來,
公主却笑了,抬起头,骄傲地逆着他的目光:
“卓先生,阁主,驸马……我知道你随时可以杀我,但你有勇气听我说完最后一番话么,”
卓王孙沒有回答,依旧向她走去,四野寂静,只余下马蹄践踏着大地的声音,沒有快一步,也沒有慢一步,
公主注视着他,双手却轻轻抚摸着临海君的额头,柔声轻语:“你知道吗,就在刚才,我还觉得自己很可怜,”
“我自命天潢贵胄,金枝玉叶,却被父皇、群臣、国家蒙骗,作为交换和平的棋子,两度送往蛮荒之国,两度和亲,又两度逃婚,连史书中那些卑贱的宫女都不如,”
“我自幼生长在深宫,却向往着书中的江湖传奇,希望有朝一日,在桃花树下邂逅我心爱的少年,但当我有一天真正遇到了他,却只因一念之差,被另一个女子取代了所有,”
“我心爱的人并不爱我,他曾亲口对我说,从來不曾爱过我,他说遇到我是命运安排下的一场错,他说如果上天再來一次,依旧不会多看我一眼,”
“两度逃婚后,我被迫第三次穿起凤冠霞帔,嫁给我最恨的男子,被他羞辱、践踏、囚禁,而我爱的那个人,不顾我苦苦哀求,不顾我放下所有尊严求他,毅然离我而去,而我只有制造出一只拙劣的傀儡,演出他和另一个女人的戏码,想象着那是自己,自欺欺人,低贱彻骨,”
“我即将葬身此地,埋骨他乡,所有的人提起我,都不齿于说我的名字,只会说,那个荒淫无耻的女人,玷污了皇室声望,玷污了大明国体,我死后,我的国家,我的父皇,我的人民都将以我为耻,普天之下,沒有任何一个人为我感到悲伤,”
轻轻地,她停止了诉说,看着他和她的距离越來越近,
“但,我不可怜,”
通透的阳光下,她展颜微笑,那一瞬间,她的笑容中仿佛有特殊的力量,卓王孙竟禁不住驻马,
两人间的距离,已不到十丈,他可以随时要她生,要她死,
那又何妨听她说完,
她抱起临海君的尸体,缓缓站了起來,尸体比她高出一个头,虽被她抱着,双足还拖在地上,僵硬的尸身与她纤细的身影相比,是那么的沉重,
但她却依旧站得笔直,
滚滚战云,十万大军,华服盛装,无不烘托着她的骄傲,这一生中,也许她此刻才像一个真正的公主,高贵雍容,不容谛视,
她静静地直视着他:
“可怜的是你,”
“我至少还有一具傀儡,可以生死相守,”
“你呢,”
她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