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玦。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那幅画,定是杨沐为她而作……诗画合璧,柔情无限……
慕之轩的脸痛苦地扭曲着,他早该想到,杨沐成亲当夜,她也出现在寒枫王朝皇宫内苑,素日里,杨沐也是一袭紫衣……
他的柔情,他的追悔,他的绝望,他的自欺欺人,他所知道的关于她的一切,他一一向她倾诉。一句一句,都似一刀一刀地割在他心上。他痛不欲生。不是因为他的宏图壮志或许会一朝成空,不是因为他或许又将堕入痛苦永无休止的轮回,而是因为他竟然残忍地在她千疮百孔的心上又狠狠地洒了一大把盐,他竟然让她与心中所爱为敌,他让她如何自处?他让她如何释然?……
瑶瑟玉箫无意绪,任从蛛网任从灰。这是他应得的下场。可是,他凭什么自私地让无辜的她来承受?她救了他,可是,他却如此地回报她……
“说完了?”她超乎寻常的平静,平静得如同一潭清水,单手握住他肩膀,轻运内力往上托起,淡淡地对他一笑:“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何须如此自责?”
她该怨他吗?怨他什么?
怨他两天来,为她哭,为她笑,为她欢欣雀跃欣喜若狂,为她摧肝裂胆五内俱焚?怨他两天来,不眠不休、衣不解带地体贴她,照顾她,给她最温暖的怀抱,最坚实的依靠?
他是雄踞一方的藩王,可是,在她面前,却像个疲乏的舟子,置船篙于她的眉眼,系缆于她的发际,仿佛她是夜色中唯一的桃花源……
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他只是爱得太深,伤得太深,所以纵然知道她柔情错付也舍不得放手……
她也是深情之人,又怎么会感觉不到他的挣扎、他的仿徨、他的绝望……
况且,事实已然发生,再追究又有何益……
慕之轩惊诧地抬起头来,简直不敢相信,她怎么会如此地平静?她的平静,反而让他更加不安:“你……没事吧?”
看着他目中显而易见的担心,云儿心底隐隐地泛起了一股暖流,而且,她竟然有些眷恋这片刻的温暖!可是,他,明明不是……
现在让他走,他必定不依,随他去吧。
“依靳尚南所言,这里,应该就是当日我化身玉竹客时的居所了。”云儿的声音一如继往地淡漠,环视了一下房间,然后又把目光移到他脸上,“不如,你去找找看有没有素日换洗的衣物。”
不多时,慕之轩已然将一个木箱拖了过来。他神色一片凄楚,望向她时明显氤氲着几分纠结的柔情。
云儿打开箱子,果然不出所料,里面整整齐齐地叠放着几件月白色长袍,尺寸大小与她一般无二。嗯?箱底好似有一夹层!云儿踌蹰了一下,暗叹了一口气,徐徐抽开,扫了一眼,又飞快地合上。
不过是一张字条,一块玉佩,一袭绿衣。
那件绿衣,与她身上所穿,一模一样。
那玉佩,想必是杨沐当初送她的定情之物吧。可惜物是人非,关于他,她也不过只能忆起几个模糊的片段而已。
而那张字条,虽只一眼,内容却已烙进她的心中——“从此天涯,相逢是路人……”
相逢是路人……相逢是路人……
柔肠百损,往事难留。昨日种种,似水无痕。明昔何昔,君已陌路。朝露昙花,咫尺天涯……
一夜枯荣,问苍天此生何必?从此后桃李春风,谁人与共?
情已逝。缘已尽。她已然选择了悄然离去,又何必再苦苦追寻?是时候该打算一下以后的日子了……
主意已定,她顿觉畅快无比,连日来弥漫在心头的阴霾了然无踪。
“如果,我让你休兵两个月,你肯吗?”她美眸流转,似乎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芝麻小事。
“好!”他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没有一丝勉强。若是没有她,宛东一战胜负仍在未知之数。而目前昙州新胜,却也容易产生骄敌之心,若是不量力而行,徒然速战,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休战并无不利。更重要的是,他欠她的,就算要付出十倍的代价,他也别无选择……
“二哥哥,”她心中一阵感动,缓缓开口:“我还这么称呼你吧,这两天,辛苦你了。既然你答应得这么爽快,我只好送你四万精兵以做回报了。”
四万精兵?她?慕之轩茫然不解。
云儿微一扬首:“冷月说过,昙州境内辖治良好,只有西南角上处州一地,山路崎岖险阻,山民又多强悍,虽然以前出兵征讨过,只是抓了一些外郡的平民而已,其余都藏在深山远谷之中,并没有全部擒获,若能将其收服,四万精兵决然不在话下。”
处州?慕之轩眉头紧蹙。那里地势险要,与定州、邛州、南郡、署郡四城邻接,方圆数千里,山谷重叠。当地人民深居幽谷,不曾进入城邑,遇到官吏,都是不受束缚地手持武器,在山野里奔跑,直到人老发白。还有一些被追捕逃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