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玉箫,可是你当初力敌逍遥十三剑时所用之物?”
慕之轩点点头,抬眼看向天空,目光之中浮现出几许迷离。
那时,年幼的他不甚了了世事辛酸,凛凛不耻王兄慕之熙对寒枫王朝辱节臣服,于是,离家出走,恣意江湖。慕之熙知他性情倨傲,宁折不弯,亦不多做解释,径自把所有的指责与难堪负起,委屈一颗高贵的心换取昙国多年的喘息之机。年少轻狂的张扬与任性,都被迫跟他无关,他便将它们尽数寄望于他挚爱的弟弟,用他并不坚实的肩膀擎起昙国风雨飘摇的晦暗天空,给慕之轩以最大的自由,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潇洒过活。
那时,年幼的他不甚了了王兄的痛彻肺腑的忍辱负重,反而屡屡投以鄙薄与嘲讽,而慕之熙,从来都只是淡淡一笑。那笑的背后有着怎样难言的辛酸,那时的他,不懂。十三岁,他一身功夫渐臻佳境。慕之熙以千金之资为他求得这支玉箫,怕他不接受,生生放下昙王之尊,恳求他师父谎称是师门所有而赐。
那时,他初露锋芒,一支玉箫力敌逍遥十三剑,对方十三人狂风暴雨般的剑阵竟给他随意挥洒,招招化解,而清越的箫音从未间断,一战成名。
只是,他不知道,这支玉箫是默默爱他深沉如许的慕之熙所赠。他不知道,多少个难眠之夜,慕之熙忧心他孤身在外衣食是否无缺,忧心他穿梭在刀光剑雨之中是否无恙。他不知道,十一岁那年,他第一次杀人,对方的血喷得他满身满脸,余悸惊心,两日两夜他高烧不退,守在他跟前寸步不离的,不是师父而是他无尽鄙夷的慕之熙。他不知道,十三岁他一战成名之后,昙国王廷慕之熙兴奋得手舞足蹈,胡乱寻了个极为牵强的由头大宴三天,实则却是暗暗为他庆祝,他却指责慕之熙穷奢极欲,贪图声色犬马……
当他知道的时候,却只来得及看见王兄弥留时那一抹带着无限心疼的笑靥。慕之熙走了,那么匆匆地看了一眼他挚爱的弟弟,甚至没来得及跟他说上只言片语。那一霎,慕之轩终于明白,王兄是这世上最好的哥哥。慕之熙走了,带着无尽的遗憾,遗憾再也不能为他遮风挡雨,遗憾再也不能让他任情任性……
无尽温柔地摩挲着手里的玉箫,慕之轩心里一片潮湿,王兄,你的弟弟真的,真的已经长大了……
“轩。”见他神游物外,萧瑟凄楚,陷在无边的回忆之中,连云轻轻喊了一声。
慕之轩回过神来,惨然一笑:“我只是,想起了大哥。他那一生,实在是太过悲苦,背负得太多,甚至都不曾真正开心地笑过,随时可拾的只有惨淡、阴霾与无奈,而我,他最挚爱的弟弟,却更是伤他到十分……”
连云瞬间便已明了,抿了抿嘴,伸开双臂环在他腰际,埋首在他胸前,说道:“他是个真正有着远见卓识的英雄。为了全国上下的利益,为了不让家乡血流成河,他宁愿牺牲自己的狂放与骄傲,苦苦隐忍。他更知道,要想昙国不再仰人鼻息,一味屈尊辱节是绝对不会有出路的,昙国需要休养生息,也同样需要一个倨傲霸道的君主。
他放任你离开,就是要一肩担起所有的屈辱,就是要告诉昙国所有民众,你慕之轩惊才绝艳,少有壮志,只有你才是复国的希望,他就是要将民心交给你,就是要让你在风雨中锤炼自己坚强的羽翼,铸就自己坚毅的意志。到时,国主威风赫赫,狂傲无羁,黎庶民心所向,众志成城,洗雪前耻才有希望。
轩,逝者已矣。可是,未来的路上,无论有多少风雨险阻,他都与你同在,我也一样。”
腾地一阵悸动,心跳在这刹那漏了一拍,慕之轩带着一抹释然的笑,下颌在她秀发在蹭了蹭,任由旭日的光芒将二人的影子拖的很长,交织在一起……
五日后,寒枫王朝都城颖方城外。
因连云不愿张扬,早跟苏雪晴在十里亭处弃了马匹,换了男装。此刻,连云一身月白色衣衫,外罩一件淡青色长袍,如墨乌发束成马尾,随意地飘荡在身后,手中折扇轻摇,举手投足之间勃勃的英气凛凛地泼洒出来,俨然一个英俊潇洒的翩翩贵公子。
遥遥瞥见一辆华贵的轻便马车停在城门之侧,苏雪晴神情闪动,真是冤家路窄,糟了,难道萧王也是今日回京?
连云一怔之下,随即明白了,一股异样的潮湿席卷过来,在心中暗叹了口气,道:“既来之,则安之。”
“公主!”萧王府的管家东方岚脱口而出。
头罩轻纱身着桃红色宫装的萧王妃琼雅陡然面色一暗,原来,她比王爷画上的还要美。目中悄然掠过几多幽怨,又瞬间按下心绪,热情洋溢地迎过来。
此刻,连云心中却是再也无法平静,一声声刻骨的呼唤随着瑟瑟翻涌的心潮氤氲着她的每一寸神经。噬心之痛从记忆深处偷渡而来,每走一步都似踏在利刃之上,内心顷刻鲜血淋漓,疼得几呼喘不过气来。但,该面对的始终都要面对。既已认定了慕之轩,此来寒枫王朝她便不想再有任何无谓的牵扯。当下深吸了一口气,敛正心神,手中折扇“啪”地一张一合,懒洋洋地眯起眼睛,散发出一股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