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宽大的男子,白色衣襟惬意飘举,身材高举,巍如玉山,姿态闲淡地与楚寒左右东西挥挥洒洒。
是他。宁阳赛诗会那日,祁国左相宸宕暗中遣死士入城,以银针迫疯几匹骏马袭击连云。一箭助她释险的那人便是他。连云笑笑,温温轻道了一声:“楚寒,退下。”
轻柔若浮云一般的声音听在楚寒耳中却有如泰山之重,来不得一丝的犹疑违拗。话音落处,两道人影倏然分开。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宁阳街头,还未谢过公子。”施施然浅浅一揖,连云道。
那人微微颔首,俊眸一转,人已如涟漪一般在空中悄然打了个旋,消失无踪。
连云一眼瞥过,便猜了个七七八八。目下,翠薇宫十余近卫排成一排,各各怒气上指,长剑出鞘,横在路口,对面,一众钗环粉黛的宫女簇拥着萧王妃琼雅盈盈而立,与之并肩而立的,是一位少女,十四五岁年纪,墨发雪肌,气度极佳,深黑眸瞳流光溢彩如一江春水,眼底却是不为人在意的精光浮掠。
“云姐姐,颜蓉有礼了。”少女上前,浅浅一笑望向连云,“早听说云姐姐惊才绝艳,却怎么如此待客,倒让颜蓉百思不得其解了。”
“原来是祁国著名的那朵午夜魔兰啊!”苏雪晴抢道,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心如蛇蝎的刁钻女人,差一点就骗了王含害了梅影,半箭之仇不报不快,忿忿地横了她一眼,哼道,“楚寒,你是怎么说来着?”
楚寒一脸倨傲,梗着脖子凛凛砸出一句:“翠薇宫十丈开外,萧王府中人绕道回避!”
“蠢材!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苏雪晴怒目圆睁,厉声喝道。
楚寒及一众近卫哪会不知道她的性子,各各眉睫微挑,静待下文。
只见她负手踱了几步,在颜蓉面前立定,目光却是牢牢锁定琼雅的脸,巧笑嫣然地,温柔如水地,咬牙切齿地一字一顿道:“记住,你该说——萧王府中人与狗近前者死!明白?”
“萧王府中人与狗近前者死!”楚寒与一众近卫极为默契地齐齐呼喝,声音震彻九霄,十几个人目光如利刃一般泼泼径出,交织成一片欲将人凌迟的海。
琼雅忍不住打了个寒噤,颜蓉忙将她扶住,笑语泠泠:“云姐姐,你怎么说?”
好气度,好心思!处变不惊,一语中的。她知道就算晴儿、楚寒再嚣张亦敌不过她一个眼神,而在这深宫禁苑,因母病急急赶回的连云,怎好放纵他们恣意胡来?何况,此刻连云的身份极为微妙,昙国第一军师,一言一行又牵涉深远。于是直逼过来,堪堪将了她一军。
连云暗赞一声,面上依然笑意浅浅:“今日连云头有些晕,好像一点儿也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想来是这六月天气太过干燥灼热,有些不适应,晴儿,楚寒,你们是否也有同样的症状?”
一众近卫听到此言,连忙人人摇摇欲坠,纷纷喊晕,悄然还剑入鞘。
“萧王妃殿下,你也一定是头晕走错路了吧,皇后娘娘寝宫不是在那个方向吗?殿下如斯忧心,以至慌不择路,真是孝心至诚让人动容啊。当此之时,连云岂敢多留?萧王妃这便请吧。”连云眼色一动,上前一步,凌厉目光在四周慢慢扫过,“楚寒,多事之秋,这翠薇宫防卫怎地还如此松懈?些些跳梁小丑都闯到门前叫嚣尘上了!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挑衅出手!咱们自是无惧,可要是惊了萧王妃的大驾,那罪过就大了。速速着人于翠薇宫内外详查,莫要放过任何一个别有用心之人的可藏之处,尽快给萧王妃一个交待!”
颜蓉不由气噎,连云这话说的冠冕堂皇,滴水不漏,字字句句都似是在以琼雅为尊,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琼雅着想,实则却是字字句句绵里藏针,锋锐直刺自己。她是叫嚣尘上的跳梁小丑,她纵容下属挑衅出手,她惊了琼雅的驾,她别有用心!
琼雅面上一阵青一阵白,煞是精彩,强自定了定神,苦笑道:“那琼雅就先告辞了,改日再来看云妹妹。”边说边拉着颜蓉匆匆离去。
背后,连云随意至极地又交代了一句:“楚寒,咱们人手不多,为策万全,立即启动翠薇宫外的阵法,莫说十丈,二十丈之内,若有不长眼的贼子撞上,也定叫他血溅当场,哪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琼雅脚下一个趔趄,颜蓉慌忙相扶,心中恨恨地把两个字掐了又掐磨了又磨,连云,连云……
“姑娘!你太厉害了!”苏雪晴拽着连云的胳膊又蹦又跳,“这下,看她还敢再来,哼!”
楚寒诸人亦是眸光炯炯,看向连云的目光狂热自豪无比。姑娘回来了,有些账也该收了!
皇后寝宫。
“沐儿,你,你说,云……云儿……回来了?”
听到连云回来的消息,皇后尚雯激动不已,一阵剧烈的咳嗽,原本苍白的脸上立时泛起一抹诡异的潮红,用尽全力睁开一双浑浊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盯着杨沐。
“母后,你别急啊。云儿回来了,一会儿就会来看你的。”杨沐忙在她背上一下一下轻抚,却被她狠命地推开,“去,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