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嘴!晴儿!我若是连她都认不出来,才真是瞎子!”杨沐气得鼻子都歪了,心痛得愤怒大吼。一粒散香丸,改变了她的气息,一粒变声丸,改变了她的声音,甚至缩骨功,改变了她的身形,就像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但,就算全天下人都能被她骗过,他也不会!那么多亲昵的过往,她的每一个眼神,每一缕呼吸,都在他心里牢牢扎根,都已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他怎会将她认错?!“云儿,你可真是用心良苦啊!为了不让我靠近,竟连这种办法都想得出来!”
小宫女蓦地一声轻笑,斜斜地睥睨着杨沐,温婉无比的声音带着戏谑的嘲讽:“你以为你不是瞎子吗?”
“为了你?这真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你有那么重要吗,萧王殿下?你确定没有太高估自己吗?”
边说边素手一推,用上了几分内力,直将杨沐迫退了好几步才站稳。轻吐一口气,宛若霎时拉伸了血肉骨骼一般,长了起来,缓缓恢复了原来的体型,原本稍嫌宽大的曳地宫装,此时套在身上竟有些局促了,险险刚及脚踝,不是连云却是哪个。
笑意浅浅地伸出小指掏了一下耳朵,端至唇边,轻轻一吹,似是把杨沐的话就那么如尘埃一般吹去,柔柔地哂道:“萧王殿下,我是真不明白,你这可笑可怜的自信是从哪里来。为了你?难不成,时至今日,你还囿于一已私欲,以为人人都只围着你转吗?我真不明白,你怎么还有心情好整以暇地站在这里?母亲病入膏肓,你不去管,颖方暗涌汹汹,你不去管,皇宫危机四伏,你不去管!为了你?为了这么一个自私狭隘、不知天高地厚、不顾家国安危的你吗?
就连楚寒都能放下,你呢?萧王殿下,你又做了什么?说白了,还不是把个人私情凌驾于家国安危之上?自己跑到这里来伤春悲秋,你要把一切都丢给埋首琴棋书画的杨毅、只笃佛经的杨诺还是九岁的谌儿?抑或是小小的翠薇宫近卫楚寒?为了你?为了这样的你吗?如果是,只会让连云更加看不起自己。”
连云一口气说完,勾唇嘲讽地觑着杨沐,面上冷若冰霜,心中却是百感交集,无尽的悲怆漫上来,咸涩的滋味直抵四肢百骸。
看见他因她眼底的讽刺而惨惨戚戚的苦笑,看见他因她嘴角的薄凉而凄凄惶惶的身影,她牙关紧咬,将那欲冲出口的安慰之语强行堵在喉咙,咽下心头,就仿佛咽下了一柄钢刀,在她的心上,生生砸出一道深沉的血口。她努力牵起一边唇角,冷冷地睥睨着,一刻接一刻,异样坚定地保持着一个姿势,岿然不动。
她没有办法。谌儿还小,杨毅、杨诺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寒枫王朝目下只能靠他擎起,她别无选择,只能以最决绝的方式断了他的执念将他唤醒。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啊!
她的声音那般轻柔那般浅淡,流莺一样的温婉,却一字字一句句都似利刃一样狠狠地剜在杨沐心上,直刺得他满心血色淋漓。
那一刹那,杨沐隐忍多时的泪水终是无可抑制地落了下来。除了嘲讽和鄙夷,他竟看不出她其它的表情。他还就不信,她的心里,就像她表面看上去这般平静。纵使她记不起过去的种种,聪慧如她,一眼扫过,还会看不清楚他心里涛飞浪卷一般从无止歇的深情?
突然上前伸手一把揽了她的腰,那细软腰肢不盈一握,让他想起曾经无数的缠绵之感,不禁心中一荡,将她猛地往面前一带,两人身子紧紧相贴。
连云面色一变,一股凌厉之气骤起,砰地将杨沐远远摔至十丈之外,哂道:“这就是你的回答?哼,真是不及慕之轩多矣!”
慕之轩。三个字呼啸而过,带走了杨沐心中仅余的一丝光明。大片大片的黑暗烈烈盛开。她爱上他了……这个念头,就如十万铁骑一般从他的心上狠狠地碾过,清癯的脸颊霎时陷了下去,就像枯柴一般,嘴唇微微翕动,却是发不出半点声音。
“杨沐,别让我看不起你!”连云甩出一句话,不再看他,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向前去,似乎没有半分犹豫和不舍。纵,心里早已成灰。
苏雪晴慌忙跟上,视野里盛进她的背影,那么清凛,那么惆怅,淋漓着伤痕累累的血色。唉,萧王啊萧王,你……究竟,让我怎么说你才好……
杨沐的心都似被撕裂了,他一生的光明都似被割走了。这几个月来,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如果当初,他肯弃了和亲,那么他们该是何等的幸福?可是他没有,他选择了琼雅,选择了一种没有她的生活,活该他死死地困在永无止尽地扩张蔓延的凄惶与悔恨里,永远不能逃脱。他早该知道,她这样的女子,错过了便是永远啊。
心一阵阵地抽紧发麻,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却说六月十六日,慕之轩诏令世子慕赜(慕之熙之子)监国,黎青远总揽大局,崔文廷、卓靖一文一武辅定朝纲,自己则带着孤云、冷月、薛琅、梅影、娉婷一行几人间道前往祁国关东键锐营赴赫连霸天之约,十名影阁成员暗中保护随行。司隶中郎将傅敬阳率五百护卫大张旗鼓地走,掩人耳目。
一路之上,慕之轩屡屡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