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烈神思迷离,四年了,记得在绮霰谷她第一次这么叫他,他看着那个一掌击落双雁语笑嫣然的她,一颗心就那么被那个天上掉下来的宝贝女儿占得满满的。哪一次出猎不带着她,哪一次宴会少得了她,甚至,哪一天看不见她,他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那时的他,哪里会想到,有一天,他竟然会这般处心机虑地算计她……
“云儿,你还愿意这么叫我?”
连云笑意不减,眼泪却簌簌落下:“义父,当日宣郡王尚良的事,我若没有自荐与萧王同去,我若没有请旨教谌儿课业,你放心我留在身边吗?”
杨烈一怔,看着连云,当日她应该就这么想了吧。在那之前,他疼她只因为她是他喜爱的小丫头,大概,也正是因为他毫无保留的爱,她才不得不费尽心思替他分忧。可一旦开了头,再想停下来却是不能。在那之后,他的爱便不知不觉地搀入了杂质了吧。他疼她,不再单单是一个父亲的爱,也是希望他的爱可以让她感念到多为他出些主意,不是吗?甚至,她和杨沐耳鬓厮磨,情愫渐生。他明里暗里顺水推舟,潜意识里也是想寒枫王朝多一分留住她的力量啊。
那,她应该也能猜到,就算没有琼雅,他也不会成全了她和杨沐吧。不然,她十五岁那年,皇后提出来的时候,他早该答应了,又何至于又拖了两年拖到祁国提出和亲的要求。他只是不能为寒枫王朝埋下一丝隐患啊。论心思智计,杨毅他们兄弟四个加起来都远逊于她啊,就算当下她不慕权势,他也怕随着时间的流走有一天她会生出几分恋恋权柄之心啊。宣郡王尚良不就是个例子吗?
祺涯要求和亲,他知道她素来重情,就算杨沐娶了别人,她也该不会与他为敌才是,而寒枫王朝又平添了祁国这么一个强有力的盟友,有利无弊啊。那日,她负气失踪,除了因为杨沐,也因为他吧。她是真心将他当作父亲来爱的啊,即使他有那么几许私心。可那一场婚礼,他彻底伤了她的心啊。
后来,她辗转到了昙国。他眼睁睁地看着杨沐和她的痛不欲生,有那么一度,他是想放手来着,他是想任她去追寻她的幸福,任她去纵横天下的。可,接下来,吴定,丰城、吉城、归郡,铎城、宁阳、凯襄,淄田三镇,澧陵关,她那么轻描淡写地就将局势拨弄于股掌之间,他怎么还能无动于衷啊。
他,也真的是不想跟她为敌啊。毕竟,她也是他爱的女儿啊……
“云儿,那毒,你能自解吗?”杨烈说道。
连云微闭了闭双目,叹道:“难说。”
“别怕,云儿,义父在这里,我这就去找颜蓉……”杨烈急急起身。却被连云一把拦住,“解毒之法甚耗内力,非一个月难以恢复……”
杨烈猛地抬起头来,她言下之意,是说,皇后跟她只能救治……一人。脚下一个趔趄,几乎站立不住。许久,深吸一口气,伸手在她肩上重重一拍,用力吐出了四个字:“云儿放心。”
强自撑着,转身,一步三晃地向外行去,那背影,憔悴萧瑟,就如一张浸湿了的纸。拖着脚步迈出门槛,脚脚一软,竟然就那么生生地跌坐在门槛之上,守在殿外的几个贴身侍卫慌慌将他扶住。
“公主一路鞍马劳累,致染微恙,着令所有御医留在翠薇宫悉心诊疗。公主一日不见康复,众御医一日不得擅离翠薇宫。翠薇宫外另调两队御林军巡守,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前来打扰公主静养。”
“姑娘,这算是软禁吗?”楚寒轻道。
“不,他是在保护他的女儿。”连云唇角悬着一抹极为复杂的笑意,看着杨烈离去的方向,长吁了口气,在他心里,终究还是爱她的啊。“谌儿,去跟他说,我请皇后来翠薇宫养病。”
“云姐姐你没中毒?!”杨谌惊喜地跳了起来,“好,我就去!”
苏雪晴蹭到连云跟前:“姑娘,昙王他……”
连云绞了绞双手,抬眼看向窗外明澈无垠的长空,洁净得连一丝云彩都没有。可,她却仿佛听到了无数的刀剑相撞的声音,在那一片混乱的声音里,滴淋着殷红的血色。“这一次,可是三国联盟,高手尽出啊……”
“姑娘,那我们还等什么?这就赶过去吧!还有快去叫皇上把他的人撤回来!”苏雪晴一跺脚,惶惶急道,边说边就要去收拾行装。
“不用忙了。”连云蓦地抓住她的胳臂,定定地看着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她闭了闭眼睛,唇边笑意浅浅,明明是在笑,看上去却似有着无尽的苦涩,“你想想看,他也已经行了五日,相隔何止千里,形势又是瞬息万变,便是胁下生了双翅怕也赶不急啊,哪里等得到我们前去。至于要……要杨烈撤兵,更是无从谈起,入了局,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是想撤也难了。”
杨毅兄弟三人讪讪起身,听她直呼父皇名姓,知道此番算她是决意彻底了结一切过往了,不由感慨万千。
苏雪晴一愣:“那,至少也要立刻知会梅影跟……”
“晴儿,”知道她要说娉婷,连云忙打断了她的话,雪澜阁的事,现下还不宜公开,而这寒枫王朝的深宫内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