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方才想起,他用这么十来条命要换的,不过是要流苏将消息送出去,而她,差点坏了他用了这么沉痛的一笔才设下的局!
彼时,傅敬阳所部与三千骑赶来,大局已定,一切尽在掌握。而他,只无力地说了一句:“除非我死了,否则不要让他们看见这样的王!”
那一霎,她不知道那么坚强的她竟也会有那么多的眼泪,直把他全身的衣服都浸透了……
薛琅为他检视伤口,她才知道那么俊伟不凡的他华贵的衣服之下竟有那么多层层叠叠的伤痕。孤云一一地告诉她,这一道,是他九岁那年,南疆民变,齐溪、南陌太守叛乱,混乱之中他替冷月挡下的;这一道,是他十三岁那年,破了逍遥十三剑的剑阵之后,回程路上不顾内力大损力救兰影留下的;这一道,是他十四岁那年,第一次率影阁出动,为王含而伤……她才知道,他们说的那句“那是因为你不清楚公子为我们疯了多少次”,原来,竟是真的!而今,他左臂之上,又多了一道为她留下的伤!
那一霎,他苍白的脸,晃了她的眼,惊了她的心。这样的他,她有什么资格置喙,有什么资格指责?
她细细地照料着他,眼睁睁地看着他在生死线上挣扎,高烧不退,梦呓连连,他叫的,是那十人的名字。他们去了,把他的心也剜去了。他只是惯用狠唳的外表来遮掩内心的伤痛啊,正如她的主子惯用闲淡的一抹浅笑……
“娉婷!”孤云在她肩上一拍,她才回过神来。
“想什么呢?”
娉婷扯了扯唇角,苦笑道:“我是不是很幼稚?”
孤云道:“不。只是,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公子背负了这么多。”
娉婷长叹一声:“如果我早点出手……”
“公子没有怪你。我们也没有。”孤云说道,“跟在公子身边多年,公子的脾性我们都很清楚。他决定的事便一定要做到。这一次,他既然铁了心地要流苏传消息出去,无论有多少人出手,结果都一样,他非伤不可。况且,让他伤得重些,反而多少可以减几分心中的痛。甚至,他也做了死的准备……”
娉婷沉默不语,想起他连发的五道谕令,他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啊,便是真的死了,他也无所挂碍,可但凡有一口气在,他则会狂笑着看他们付出千百倍的代价。这就是他啊,舍之其谁的他啊!
“喂,我说,这样下去可是不行啊!”薛琅走了过来,“在附近采的草药药效有限,根本无济于事。早知道这样,在落鹰涧他要扔掉我的药箱,我就该拼死不让才是啊。”
孤云道:“那时公子还不是为了最大程度地减轻负重先顾着性命嘛,扔也扔了,现在再说也于事无补,那一场大火烧过怕是连影子都没有了。薛琅,你只说现在该怎么办吧。”
薛琅低头沉吟了片刻,道:“山洞里又潮湿得很,地气薄凉,便是常人呆久了也受不了,何况他伤得这么重。孤云,你马上去树林里多弄些干燥的落叶过来,给他铺在身下。我再去找些草药。娉婷,你跟他说说话,坚强的求生意志是最好的良药。叫冷月注意警戒。分头行动吧。”
娉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有……几成希望?”
薛琅叹了口气,目光在他二人面上无力地扫了扫:“我只能说,如果天亮之前烧能退下来,还有一线转机。”
“什么!”二人齐齐惊呼!虽然心里也隐隐觉得不好,可此时听他说出来还是几乎痛得无法呼吸。他是不死神医啊!怎么可以……
薛琅道:“也不用那么悲观。我说的是一般人,那个家伙可是十足的祸害,不会那么轻易就死的。能不能退烧,我想,只需两剂灵药。”
“那你还不快去找!”孤云喝道。
“与药草无关啊。”薛琅仰起头来,看了看黑漆漆的天幕,正色道,“其一,是傅敬阳与三千骑全胜而归,其二,则是连姑娘。”
娉婷没好气地接道:“你说了还不等于没说!虽说三国精锐失了少半,可余下的少说也有百人之众,至于其他,就更不用说了,估计还得在五千开外。虽则公子事先设好了局,布置了攻守进退之道,可执行起来也未必事事顺利。我们可只有三千多人啊,公子的目标却是全奸敌手,而且损折不能超过三分之一。这谈何容易!主子更是远在千里之外,那边也是龙潭虎穴步步惊险,岂能抽身?”
孤云重重地一点头,道:“傅敬阳与三千骑绝不会有问题。公子的计算从没有错过,这次也不会。天亮之前,一定会尘埃落定。”
他说的那么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疑,娉婷心头一震,还没张口,就对上了他坚毅的眸子,“你相信连姑娘吗?无论任何情况?”
“当然!”娉婷脱口而出,瞬间已是明了,他们相信慕之轩,就如她相信主子,那种相信,几乎是一种信仰,根植在他们心里,风吹不倒,雷击不动。“可,那第二剂药,主子铁定是来不了的啊。”
薛琅肃道:“那就得拜托娉婷了!”
“我?”
“是。”薛琅静静地道,“你还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