涯五路大军挥至,滕俊居中指挥。
慕之轩率众与之交手,每战必略有小胜,却亦不步步紧逼,但一胜,便与众同欢。吊死问伤,亦从无缺席。一应食宿一同普通军士,动辄与之席地而坐,称兄道弟,说到困处,倒地便睡,一丝王者的倨傲霸气也无,一丝将者的提防谨慎也无,肝胆俱豪,深得众心。与腹有千策的右相滕俊屡战而未尝一败,更是让人敬若天神。
滕俊见慕之轩只求小胜而不思大战,所有计算均是拖字当前,料定他必有隐衷,却不知这隐衷出自何处。暗暗抽调人手赴昙州打探动静,却是一无所获。关东的局势,却是进则胜不得,退则必败,当真是被慕之轩堪堪拖住,动静皆伤,却也无可奈何。
六月二十六日。涵国雅城,被太子张蓝倾力弹压的丽妃旧部齐齐生变,一场叛乱之后,整个雅城陷入一片血火之中,混战成了一团,短短一日之内,便为金砖铺地的御道天街添了上万尸体,那些喷洒出的血液,将护城御河染得通红,那些落入御河之内的尸体,很多天后还在不断浮出。
这是一场极为怪异的叛乱,丽妃旧部早皆被张蓝剥夺了军权,但凡有所关联者,不是羁押在狱,便如丧家之犬,充其量不过是纠结了些暗蓄的死士杀手,再以大把的银钱买通一些唯恐天下不乱的江湖派系,至多不过几千人。而京军、御林军、禁卫军三大拱卫京城和皇城的武装势力则有四万之众。明明是胜券在握的皇帝张咏竟然被打得落花流水,生生地丢了京城、皇城,丢了自己的老命。而丽妃旧部,在胜利之后,还没来得及欢呼出声,随着一批武功高强人士的突然出现,瞬间便被刺翻。
瞬息掠电,变幻千端,因为有心人的操纵和有心势力的参与,整个雅城所有的武装生力,尽皆覆灭,生灵涂炭。
而全城百姓,却如事先便有预料似的,这一天都封门闭户,不曾出来观望一眼,是以,无一人伤。
更为奇怪的是,在雅城附近驻扎的地方军队,竟然按兵不动。至雅城纷争结束,反各各遣人恭贺雅城的新任城主——木言旭(连云)。
漆红的宫门打开,道贺的人迤逦而入。
涵国大大小小的文官列在一侧,另一侧,本该列着武将,只是,经过了这一日的血战,所剩无一,而今,列着的是清一色的雪衣男女,雪色衣袂飘飘举举,闲闲立着,却各各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睥睨万物,让人不敢逼视。
主位之上,空空如也。
展眼,半个时辰便过去了。木言旭还是没个人影。
众文官与道贺的使者们不由暗暗猜疑。木言旭其人,纵便是天下第一高手,纵便是今日的雅城之主,在如斯场合也不该这般傲慢无礼啊。他这是要示威吗?
“城主到!”
众人举目望去,却是齐齐震倒!只见一众雪衣男女簇拥着一位恍若神仙妃子般的人物缓缓步入。其人一袭雪色云锦缎袍,流纱广袖,墨发随意地挽了个髻,轻灵而又不失高贵之气。白纱覆面,一双眸子碎玉烁金,华彩熠熠。
“嫣……嫣然!嫣然姑娘!……”人群之中,蓦地一声惊呼。
其人恍若未闻,缓缓至主位坐下,清冷的眸光一扫,勾唇揶揄一笑:“各位,可需要嫣然一舞?”
众官员讪讪垂首。列在殿上的一排雪衣男子却是整齐划一地恭谨呼喝道:“见过城主!”
众官员亦忙道:“见过城主!”
高坐主位的城主淡淡的目光在几个使者身上扫过,冷冷一哼,没有说话。
侍立在侧的苏雪晴陡然一声清哂:“你们主子是要你们来打探虚实的吧。”
她的声音轻轻浅浅,却带着震耳欲聋的呼啸风声,直迫得几人心胆俱裂,呼吸不畅。须臾,威压散去,几人惶惶跪伏于地,磕头如捣蒜:“是是是……”
“很好。回去跟他们说,本城主便是木言旭,便是嫣然,便是寒枫王朝的公主,便是,昙国第一军师——连云!”连云顿了顿,眸中浮起一脉潋滟温和的笑意,柔柔地道,“明日午时,本城主在千醉楼设宴,愿来的,本城主洒扫以待,不愿来的,明日日落之前,本城主定当像拜访张咏一般,亲自登门拜访他们。可记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