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候,我把他的心境说浅了不好,说深了也不好,一点不说更不应该,他摸摸自己的脸,怕自己脸上此时会丢失什么东西,或者怕面庞在雪光返照中变得模糊不清,怕脸四边的轮廓线也变粗,他摸面庞的手指也像生了根似的,一下子失去了自由活动的能力。电工把机器停下,刚停下又启动了一阵,但这次发出的轰鸣声却大为减轻。我此时不想同医生他们说话,现在我要面对的第一个问题是,怎样尽力避免背痛病在这儿发作,我不能在服务员、营业员面前痛得浑身哆嗦,在她们面前抖呀抖的,
“噢,对了,我已经没时间替你誊抄《进攻村庄》了,”医生转过脑袋来跟我说,他嘴里一口烟正好喷在旁边服务员红润的脸上,“我过几天把稿子交还给你,”“你许过愿的,”我避开医生的话,说,“你答应帮我誊抄六、七万字稿子的。她也答应过的,她至今没回绝。”服务员听后,立即说:“医生抄到哪儿,我就从哪儿替你抄起,他抄前面几万字,后面的可以由我和营业员一起抄。”“营业员不认识我写的字,”我说,“她恐怕要抄错地方。”“你写的字连我都有几个辨认不出来,甭说是她们两人了。”“让她们抄,其实就是胡闹,一部好好的《进攻村庄》,让两个女人来抄,”医生哼哼哈哈开始数落人。我没理医生,继续照着前面的话,对服务员说:“营业员恐怕会抄错地方,一部很好的小说,就是因为没人来替我誊抄第三稿,至今没法寄出去发表。你们总不能让我接着往下抄第三稿吧?(或者让我将这部没人来抄的东西一直搁在抽屉里,不向外发表,又接着去写下一部小说),”我说着,操起医生的拐杖,用力朝地面猛点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