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那条街入夜后生意热闹过白天。
家里没人做饭的工匠大多涌向那条街与西门口。
“假如……”
兰十七用手指修正了靳月夔所画的路线。
“不经过那条街中央,由入口的方向绕到包子铺后侧的民宅呢?”
伊萨撑住窗台,睁大双眼。
果然,在城南大街不起眼的西侧街口,也有连通两侧屋檐的小摊子。
这些摊子设在商铺门外,占用了道路两侧。
顶棚间隙稍稍一跃能跨过。
有办白事的铺子开在那个位置。
城南街上的客人多来自东面,赶往西门口的为避晦气,大多在前一个街口转向了。
那处街口相当僻静。
“先不说他是不是有本事这样跑去包子铺。你说过他鞋面鞋底没有血迹,不像去过杀人现场。”
伊萨记起兰十七早先的推断。
“他有没有去过,暂时不好说。至少这里有看不见的道路通往包子铺,他选择这地方心思可疑。”
兰十七转过头问艳娘。
“两位在堂上证明邵乐楼自未时起一直在不夜坊饮酒。他饮酒饮了五个时辰,一次茅房也没去过?”
“啊……”
艳娘红了脸,点点头。
“去过……肯定去过……去了不止一次呢。”
“两位那时候一直看着他?”
“怎么可能?”
秀娘慌忙否认。
“我们从来不陪客人上茅房。”
她察觉自己失态,握紧袖子定了下神。
“之所以没在公堂上提及此事,因为客人去茅房用不了多少时间。”
“没有客人在这里上大号?”
兰十七的问题越来越令秀娘难堪。
“是人就有三急。来这里的客人又不是妖怪,怎么可能没有?”
娇娘代为说明。
“不止去茅房,客人有时候吐了一身,还在不夜坊沐浴更衣。贴院墙那间小屋子,是给客人预备的浴房。”
“沐、浴、更、衣?”
兰十七一字一顿重复这四个字,走到艳娘与秀娘跟前。
“那一日邵乐楼真的只是去了几次茅房?”
艳娘跟秀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咬紧嘴唇不说话。
“这件事关系重大,你们隐瞒不说不止打板子了。”
伊萨语气严厉地告诫两人。
秀娘怕惹他生气,率先说了真话。
“邵公子那天用过一次浴房。艳娘姐姐……为他夹菜时,不慎把红烧鱼打翻在他身上。他一身腥气,只能洗澡换衣服了。”
“什么?你们怎么不说?”
娇娘比这几个人更恼。
“近来营收七成交给官府,姐妹们手里没几个钱。出了这档子又得扣钱,我们俩才跟邵公子说好不提……”
艳娘委屈巴巴地辩解。
“事关人命,你们简直胡闹。”
娇娘难得在人前发火。
“我们上公堂前也是琢磨过该说不该说的。”
秀娘解释。
“沐浴后邵公子换的是不夜坊给客人准备的衣服。我留心过他换下的衣服与鞋面,没有任何血迹。”
“你是傻子吗?”
靳月夔走到她面前训斥。
“他家不能多备几套一样的衣鞋?”
邵公子从浴房窗户出去,顺院墙爬到隔壁屋顶。
待杀完人换掉血衣血鞋,回到这里,给换下的里衣抹一层油腥,穿上不夜坊的外袍,一切神不知鬼不觉。
“他原来的里衣什么颜色的?”
“玄、玄色的。”
靳月夔一击手掌,吓了秀娘一跳。
“你……”
他竖着手指走到娇娘跟前。
“他穿着不夜坊的衣服被抓,你没有发现?”
娇娘按着太阳穴连连摇头。
“官差来抓人时,我喝了太多酒,早睡了,没瞧见他的打扮。事后也没人跟我说一声。这……”
这下不夜坊又闯了大祸。
靳月夔把兰十七想说的话全说完了。
余下需要证明的事尚有一件:邵乐楼真的能按他们所想,由不夜坊跑到包子铺。
“嘎嘎”。
耳边传来窗户扇动声。
伊萨回头望向窗子,发现兰十七翻出了窗外,跳到了隔壁的屋檐上。
“记着点时间。”
他朝伊萨招了招手,接着一溜烟按自己划出的路线跑向包子铺。
伊萨与靳月夔趴在窗口,只见越来越小的人影在屋顶间轻盈跳跃。
没多久人影到了城南那条街。
再过了一会儿,兰十七回到了窗户下。
“邵乐楼沐浴时间有这长吗?”
伊萨问背后的艳娘跟秀娘。
“远远不止……”
艳娘捂住了嘴,惶恐地看秀娘。
“浴房是在浴锅下生火加热的。单等水热也不止这点时间。”
蒙脸青年这一来回,两盏茶的时间都不到。
窗外的人翻身跳进窗户里面。
街上不少人看到了他,追着他来到不夜坊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