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关西人所学,大多是一些兵法,律法,农经,算经,马经等等务实的家学。
所擅长的事务,也大多是些理民治业、刑狱治兵、屯田养马、贸易往来等等实务。
现在季汉不以明经取士,而是咨以时事,考以实才。
这正是他们关西人的强项啊!
律法、算术、农学这些本就经世致用的实学就不说了。
就说些看似不那么经世致用的旁门小道。
譬如末席的冯翊小族杨氏,族中传承之学乃是天文历法,庄园内甚至建有一座观星台。
单凭对二十四节气的推演,就能比曹魏仍在使用的『四分历』更有效地指导农事,不违农时,实现一定程度的增产。
又譬如,蜀锦畅销西域,但先前河西走廊被曹魏控制,所以都是魏国人去蜀中购买蜀锦,再高价卖给西域来的贵霜、波斯、粟特人。
一旦大汉打下凉州,切断曹魏与西域的经济往来,难道不需要精通外语的人才把蜀锦销往西域?
巧了,不少关西俊杰为了经商贸易的便捷,学习掌握了贵霜语、波斯语、粟特语等多门外语。
丞相在首席上侃侃而谈,一连列举了十几条人才擢选的标准才终于停止。
而座中诸族已经全力开动脑筋,努力回忆思索自己族中能为大汉贡献出多少人才了。
片刻后,以京兆的韦诞、杜俭、金连等人为首,所有人都出席行礼,向大汉示忠心,谨遵朝廷钧命,即日遴选族中微末之士遣送长安,以供朝廷考校。
他们关西人与偏安一隅的江东人是不一样的。
江东人从来没有进入过中枢,当惯了豪强地主,心理没有落差,所以没有进取之心,首要的诉求是保证他们的私产神圣不被侵犯,其次才是加官晋爵。
但关西人却是从大汉的核心中枢被排挤成了边缘人士,祖辈的荣光让他们无时无刻不想重返中枢,所以只要能争取到政治利益,关西人是可以让渡一些经济利益的。
而既然大汉丞相已经给他们许诺了政治地位,那么所谓的徙民实边与兴修水利,完全不值一提。
至于三年后的均田、编户,反正还有三年时间开垦荒地,开垦出来的田地,大概足以支撑他们族群未来人口耕种十几几十年了。
而且还是得到朝廷认可的土地,不用游走在灰色地带,成日提心吊胆担心哪日朝廷来清丈田亩,与朝廷发生矛盾。
再则…一旦获得政治地位,难道还怕将来弄不到更多的田地吗?现在放弃部分经济利益,将来子孙后代就能获得更多的经济利益。
总而言之,今日一议过后,关中的命运,已是彻底与大汉的命运绑定在一起了。
只要大汉能够三兴,那么他们关中诸族作为从龙功臣,将来一定能重现祖辈荣光!
在阐述完诸多利好政策后,丞相命人从屏风后取出几箱简牍,一一分发到诸族案前,最后每人案前皆有简牍五卷。
韦诞、杜俭二人第一个收到,第一个摊开。
却见简牍卷首书《汉科》二字。
二人神色微凛。
所谓“科”,效力低于律、令,是律令的补充。
因为昭烈尊奉汉室,不便修改大汉的汉律,却又必须针对益州的特殊形势制定新的法律。
所以益州既以《汉律》治州,又增添制定了《蜀科》。
季汉绍继汉统后,《汉律》与《蜀科》仍然是并行共用的状态,只不过现在更名为《汉科》。
杜氏世治大小《杜律》,杜俭作为杜氏最德高望重的耆老,《汉律》可谓烂熟于心。
《汉科》对于他来说却挺新鲜,于是一下便把他的心神全部吸引。
不多时,其人便对《汉科》有了大致的了解。
这是为了扭转刘璋治蜀时期的松弛制定出来的补充科条。
与汉律的均衡性不同,汉科强调先压制豪强,再扶植平民。
主要聚焦于益州豪强土地兼并、隐匿人口、贪污腐败问题。
重点打击专权自恣的豪强大宗。
强调“威之以法,限之以刑”。
对豪强侵渔百姓的行为明确量刑。
对官吏也进行政绩的考核,有功劳必赏,有过必罚。
丞相没有给座中大族纵观蜀科条文的时间,语气严肃道:
“诸公,朝廷法度,乃定国安邦之基,不容触犯。
“还望诸公将《汉科》带回各族诸地,誊抄宣讲,令族中之人莫要犯了大汉科条。
“其中首要者,如科条所言,凡勾结魏逆、流寇、山匪祸乱乡里,抗拒国策,扰乱市易,阳奉阴违者,国法俱在,朝廷必严惩不贷,届时,勿谓朝廷言之不预也。”
诸族老尽皆凛然颔首,连道唯丞相之命是遵。
萝卜加大棒嘛,一众族老这么一把年纪了,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但是丞相今日先喂一把萝卜,然后抡下一根大棒。
其后又喂一把萝卜,紧接着又抡上一根大棒。
座中诸族就这么一点又一点,一节又一节,跟切香肠似地把自己的核心利益让了出去。
虽然大汉也许诺了政治利益,但事实上,这些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