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算在安排好张贵人与杨昭仪后再回汉中,时间也很充裕,结果没想到孙权竟来作妖。
秘书郎郤正,将天子与丞相交代的话转为了官方辞令。
书写完毕后,将之交予天子、丞相过目。
刘禅看着没什么问题,遂命邓芝之子,符玺郎邓良取来印玺,亲手盖在了简牍之上。
秘书郎郤正接过那封盖了皇帝信玺的简牍。
先是掏出天子专用的紫泥,将简牍绳结以封泥密封。
又从腰间锦囊掏出另一枚天子玺,盖在了紫色封泥之上。
最后,其人才将这卷密封好的简牍插上雉羽,示以万分危急,欲其急行如飞。
刘禅接过“羽檄”后,唤来一名虎骑,对其吩咐了几句。
待那名虎骑持羽檄奔走,刘禅才又叫来傅佥:
“公全,劳你再亲自跑一趟了。
“你见到赵车骑、邓镇东后,告诉他们潜至西城,稳住申仪之心。
“至于孙权之语,无须理会,继续进军西城。
“吴军倘以兵截道,也想办法绕过去。
“万一吴军敢率先坏盟,教赵车骑不必有所顾忌,与其一战便是,朕不日便至。”
这就是以防信笺在路上丢失了。
大汉驿马从褒斜道入,其间栈道数百里,不论是人还是物,都有掉崖落水的风险。
所以傅佥护张贵人来长安,根本就不走栈道,而是绕远路,走的陇氐大道。
傅佥不敢怠慢,领命之后直接告退离去。
丞相看着傅佥远去的背影道:
“赵老将军与邓镇东皆是知轻重善变通之人,或已遣人至西城与申仪相商了。”
刘禅思索片刻,也点点头,心下稍稍松了一气。
事关汉吴之盟,需要请示,但稳住申仪却不需要请示。
赵老将军与邓芝皆老成持重,不可能被诸葛恪那小子给唬住,真等旨意到了才有所动作。
说不准大军现在已经在进军西城的路上了。
一念至此,刘禅看向丞相:
“情势如火,耽搁不得,相父,朕现在马上回长安一趟,明日直接就回汉中。
“关中诸事,全托付给相父了,还望相父保重。”
丞相目光深邃与天子四目相对,默然片刻后道:“陛下刚回长安,又当远行,亦当保重才是。”
自亲征以来,天子奔波劳累,一日不曾停歇,难怪他感觉肩上担子轻了不少。
…
西城郡。
或者说,魏兴郡。
曹丕在孟达、申耽、申仪举三郡归降后,亲自改的名。
其郡治西城,坐落在汉水东南。
西面与北面都是汉水。
南面与东面俱是群山。
南北长六七里,东西宽十余里。
像一个“胃”,唯有上下两头,也即穿山而过的汉水狭道可以进出。
吴军虽说有五万大军,但却并没有围城,而是将所谓的五万大军布在了西城南北两条通道上。
汉水之上的出行船只,也全部被吴军收拢控制。
申仪与外界的沟通渠道,全部被诸葛瑾、步骘所统吴军隔绝。
镇东将军邓芝,在诸葛恪等吴人的陪同下,浮舟东渡,来到了西城孤岛上。
昭烈病重寝疾时,汉吴之盟进入商谈阶段,至昭烈龙驭宾天,盟约仍未订立。
昭烈崩殂的消息传至东吴,孙权开始怀疑大汉的实力,又欲趁大汉虚弱之时逆流西进,图谋蜀中,于是拒见汉使。
邓芝知道孙权之意,于是自己书写表文,请见孙权曰:臣今来亦欲为吴,非独为汉也。
孙权这才接见邓芝,与邓芝言道:孤诚愿与汉和亲,然恐蜀主幼弱,国小势逼,为魏所乘,难自保全,以此犹豫。
邓芝不卑不亢:
“汉、吴二国四州之地,吴侯命世之英,汉丞相亦一时之杰。
“汉有重险之固,吴有三江之阻,合此二长,共为唇齿。
“进可并兼天下,退可鼎足而立,此理之自然也。
“吴侯今若委质于魏,曹丕上则命吴侯入朝为臣,下则请世子入洛为侍,若不从命,必奉辞伐叛。
“若魏攻吴,大汉有机可趁,必顺流东进,如此,则江南之地非复吴侯所有。”
孙权在邓芝晓以利害后,默然良久,最后自绝于魏,与汉连和,遣张温报聘于汉。
其后,汉吴使命往来不绝。
邓芝频频出使东吴。
有一次,孙权跟邓芝说:
“若天下太平,二主分治,不亦乐乎!”
邓芝闻之,直言以对:
“夫天无二日,土无二王。
“倘若并魏之后,吴侯未深识天命。
“则汉吴之君各茂其德。
“汉吴之臣各尽其忠。
“汉吴之卒各提枹鼓。
“则战争方始耳。”
也就是说,等结盟的汉吴一起灭了曹魏,大汉还是会与吴国一战的。
孙权闻之却也不恼。
反而对这位汉使的直言不讳很是赞赏,言其款诚真挚,不像那些曲意逢迎的虚伪腐儒。